鄧時鋒終于獲得到了最想知道的兩個信息,一個是現(xiàn)在的年月,一個是具體的地點。雖說得到的這兩條信息都只是一個大概而沒有完全準確的年月數(shù)字以及地點,不過在這樣的條件下能得到這些鄧時鋒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對于一個后世穿越過來的人,時間、地點這樣的信息是極為重要的,它不僅能讓穿越者獲知現(xiàn)在大概的社會環(huán)境背景,也能夠從中確定自己是否處在歷史上即將要發(fā)生的一些慘劇中心。人類需求中第一需求是生理需求,在這點上,鄧時鋒已經(jīng)利用一同穿越過來的物資和自身的努力做到了;而第二需求就是人身安全!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更何況鄧時鋒也知道自己算不上是啥君子,自然要躲離危險越遠越好。雖說廣西在這么多年的改朝換代中都沒有受到太多的沖擊和破壞,但是沒有多少并不代表著沒有,該做好的準備還是相當需要的。
在獲知了這兩條重要的信息之后,鄧時鋒并沒有急于發(fā)表什么,因為對于覃二他們整個村子,鄧時鋒還有很多不解之處需要了解。前面鄧時鋒略微了解了村子里的人員構(gòu)成,知道這些人出身來源均有不同,在他的追問下,鄧時鋒對這些人的構(gòu)成有了更多的了解。
村子里具體有多少人覃二這個領頭大哥至今沒有一個準數(shù),因為誰都沒有干過這樣的統(tǒng)計,只能老人大概的告訴鄧時鋒有五十來戶,兩百多口人,這和鄧時鋒在山上觀察的數(shù)字較為吻合。在人口成分上,這些人并不是都是純粹的漢族人口,其中因為長時間和漢族接觸,在語言、生活習慣上已經(jīng)很漢化,被稱為“熟瑤、熟僮”這樣的少數(shù)民族也有十戶以上。
在各種記載中,對于廣西的暴動多為“蠻人”,也就是少數(shù)民族作為主體,這和明代政府的治理政策有關是主要關鍵點,但實際上在歷次民變中,無法忍受盤剝和壓迫的漢族人口參與在里面卻幾乎沒有提及。在廣西生活的少數(shù)民族中,壯族自然是第一數(shù)量群體,而瑤、侗、苗這幾個民族也同樣是人口大戶,反復兩百年的桂西的大藤峽起義還有府江起義其民變?nèi)巳褐黧w就是瑤族。不過這并不代表就沒有漢族人參與其中,記載于《粵西叢載》中有這么一段:天順四年,大藤峽義軍曾得到藤縣漢族人民胡趙成領導的起義隊伍的配合作戰(zhàn),燒毀了藤縣官署衙門的這些記錄是各種史料中極為少見關于漢族人民參與其中的記載。之所以很少有文獻記載,有可能是書撰者一葉障目,或者是有意而為之……這些事情都已經(jīng)無法能夠考究,但是如果你認為各種少數(shù)民族起義中就壓根沒有底層漢族人的參與……壓迫,可不是因為民族而有優(yōu)待的!
因此鄧時鋒這才能夠理解,為啥村子里的民族成分會如此混雜,同時這些應該有民族糾葛的人會共同生活在一起,還共同并肩作戰(zhàn)御敵其外——因為共同的生存壓力和共同的敵人讓他們必須抱成團才能活下去。
村子中那些少數(shù)民族暫且不說,覃二這些漢族人口里,還有不少當年的軍戶、匠戶。
軍戶的歷史這里就不多累述了,明太祖朱元璋為了減少民眾養(yǎng)兵的負擔別出心裁的弄了一個軍戶這樣的怪胎出來,在它出生伊始,其優(yōu)點還是相當多的,也為明朝開國的穩(wěn)定和擴疆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軍戶的弊端也是極為明顯的,沒用多久,整個明朝的軍事作戰(zhàn)能力就因為軍戶內(nèi)部的腐爛和崩潰就只剩一個空殼架不堪一擊,別的地方就不多提,整個廣西在明朝建國之初陸續(xù)遷徙、收編軍戶超過十萬人(注:不同資料中有稱十八萬也有稱十二萬),在永樂年間因為對安南也就是現(xiàn)在的越南戰(zhàn)事需要,又陸續(xù)遷入大量人口編為相應戶籍。這些軍戶人口因為常年征戰(zhàn)有所損失,再加上軍戶自身制度上對底層軍人的剝削導致余下的軍士不堪重負而紛紛逃亡,因而衛(wèi)所官軍缺額現(xiàn)象十分嚴重。(注:軍戶的利弊與高層對底層的盤剝可自行百度查閱,在這就不多述以免浪費篇幅)
記載于《橫州志》卷五中如置于洪武年間的廣西馴象衛(wèi)官兵數(shù)量就有這么一段話可以清楚的說明:
“原額旗軍五千六百名,分為五所,前后共發(fā)來二萬一百四十六名”,永樂、宣德年間,“隨征交趾,失陷大半”,又因“地近瑤蠻,歲常征調(diào),死亡日甚,十不存二,……至成化二十三年,僅存六百一十九名,弘治八年存五百四十八名,萬歷間存馬兵軍共三百六十八名”。
由此可見,明朝軍戶的逃亡是極為嚴重的,正如那句話所述:“十不存二”!甚至還要多的逃亡軍戶們又到哪去了呢?除了軍戶之外,還有很多同樣過得極為凄苦的匠戶們的處境呢?古籍中沒有記載,但動動腦子想想就不難想象得到:這些人有些進入大戶中貶身為奴以求脫徭役賦稅,有些則進入山區(qū)里,成為了一些山民;他們進入山區(qū)中,不僅從某種意義上是對一些沒有人居住地區(qū)的開辟,也有很多進入到少數(shù)民族人口生活的區(qū)域,給落后的山區(qū)帶進去較為先進的農(nóng)耕技術與生活文化,并逐漸和少數(shù)民族進行接觸與交流甚至通婚,最終也許他們?nèi)谌氤蔀榱松贁?shù)民族中的一員,但也許也將身邊的人變成了熟瑤熟僮甚至是同化成為漢族……這兩種情況……你覺得哪一種更多呢?……
村子中的人除了少數(shù)民族之外,像覃二老輩人這樣的漢族人口當時自然有軍戶,也有匠戶,更有一無所有的貧農(nóng)甚至是奴隸,這些人再古田起義時跟隨起義軍一同用暴力述求著自己的生存渴望和心頭上的暴虐,而被鎮(zhèn)壓時,他們明白自己回到原有的戶籍身份會有多么的悲慘,在這種情況下,這些人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逃難避禍人群中的一員……
搞清楚人口成分并不是鄧時鋒拍腦門子一熱的需要,而是鄧時鋒需要清楚的了解到這些人之前的身份背景,還有他們的專業(yè)特長。朱元璋搞出來的匠戶軍戶對于中國文明的發(fā)展貢獻到底功過如何評價暫且不提,這里要說明的是,軍戶的后代還是軍戶,匠戶的后代也只能做匠戶;在這種一出生便圈死打上人身烙印成為終身職業(yè)的戶籍制度下,從人性角度上來看這種永久戶籍制度極為殘酷毫無人性,可從某種意義上客觀的來分析,這種辦法至少保證了軍、工這兩種極為受文人墨客貶低看不起的職業(yè)有了足夠穩(wěn)定的后備人員……
像覃二這樣祖輩軍戶出身的人,種田雖然不是一把好手,但是打架劈人卻是有祖輩遺傳的天賦,而像村里孫老頭這樣的鐵匠,至少能幫助村子里解決一些生產(chǎn)工具之類的應急產(chǎn)品?,F(xiàn)在的鄧時鋒是什么都缺,不管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哪怕是燒窯賣炭的對于鄧時鋒來說都是極為寶貴的人才;雖說鄧時鋒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不過他和他腦海中很多記憶都極為認同一句話:
“用人之長,天下將無不用之人。用人之短,天下將無可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