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則當(dāng)然不會知道那些小姓們在背后說的話,也當(dāng)然不會知道這場陰謀一般的惡作劇即將發(fā)生在他身上。他只是按照往日的平常舉動,快速向著長政所在的本丸走去。
越靠近本丸的位置,能樂的聲音就越發(fā)清晰。
基則知道主君喜歡聽能樂,于是便快步向能樂聲音所傳出來的房間前進(jìn)。
此時,長政還在與友人福島正則飲酒作樂,一邊嘮叨著一大堆七七八八的事情。
基則走到房間的拉門外面的時候,長政與正則正好剛剛說完關(guān)于江戶屋敷的事情。
接下來基則聽到的東西,讓他皺了皺眉頭。
房間內(nèi)雖然有能樂的聲音所干擾,但基則的聽力也不錯。他聽到了長政對著正則提到了還在昏睡中的老主公如水。
“……什么?”
基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東西。
主君長政雖然對待老臣派的家臣不怎么好,而且氣量有些小,但是至少在家臣們的眼中,長政在自己的父親如水面前還是非常收斂與孝順的。
可是沒想到,今天居然從這位主君口中親口說出了“我巴不得父親大人早死”這樣一句話。而且,在此之后,基則還聽到了長政說如水早點(diǎn)去世更方便他處理老臣派的家臣。
基則矗立在拉門外側(cè),兩眼圓睜,攥緊了拳頭,呼吸聲越來越沉重。
就算要說這些話,至少等老主公去世之后再說出來吧!
基則很憤怒,同時這么想到。
虛偽,真是虛偽,虛偽到惡心。
自己從來沒想到長政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基則忍住了那股反胃感,暗地里替還在昏睡中的老主公感到悲哀。
即使讓人不快,但基則只能將聽到的這些隱藏在心中,無法說出來。
“長政大人。長政大人?!?p> 基則在拉門外側(cè)呼喚了好久,里面的人似乎都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大概還沉浸在能樂之中吧。
于是,為了避免遲到而被長政處罰,基則只得擅自拉開了拉門,畢恭畢敬地走了進(jìn)去。
“長政大人,基則來了?!?p> 基則朝著還在觀賞能樂的長政小聲喚到。
長政此時因?yàn)榫贫行┗璩?。他回頭一望,發(fā)現(xiàn)居然有人隨意進(jìn)來了。
他怒火漸起,在看清楚來者是又兵衛(wèi)之子基則后,怒火就更旺了。
“……基則?。?!”
怒火中燒的長政“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毫不留情地把酒碗狠狠地砸到基則的身上,并且朝他大吼了一句:
“我不是吩咐過了今天不要隨便進(jìn)來這里嗎??。 ?p> “……長政大人,是吉三郎他們……”
“住口??!我可沒有允許你開口??!”
基則想解釋,但被酒與怒火沖昏了頭腦的長政根本不給他機(jī)會。
一旁的侍從下人們也都被長政的這一舉動給嚇壞了,都縮在原地不敢動一下。
基則的臉與鬢發(fā)被濺撒出來的酒水所淋濕,臉頰被酒碗的碎片所劃過,幾絲細(xì)細(xì)的血線從上往下滴落,與酒水摻雜在一起,顯得狼狽不堪。
有些刺辣的酒水滲進(jìn)了基則的傷口中,讓他感到疼痛難忍。
基則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明白了自己估計(jì)是被那些小姓們合伙陷害了。
他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冷笑著。
“……你還笑?!!!”
看到基則那張酷似父親又兵衛(wèi)的臉上居然掛著冷笑,這讓長政心情愈發(fā)暴躁。
就在混亂而暴躁的長政差點(diǎn)伸手舉起酒瓶朝著基則砸過去的時候,旁邊的正則阻止了他暴亂的行為。
“喂!長政!你冷靜點(diǎn)!”
正則站了起來,將長政馬上就要揮出去的手臂緊緊地鉗制住了。
“你再這么做就太過分了!”
“……正則?!?p> 長政看了好友正則一眼,然后緊盯著基則,總算是慢慢地把手上的酒瓶放了下來。
“你這家伙,果然是喝太多了吧!都說你不要勉強(qiáng)自己!”
正則很是無奈。
長政在友人的阻止下,總算是冷靜了一些。他看了看基則,沒有繼續(xù)說什么,打算就這樣讓他離開。
不過,原本在一旁觀戰(zhàn)的正則倒是對基則起了興趣。
“你……感覺好像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正則靠近了基則,仔細(xì)地端詳了起來。
“?。∧悄闶牵 ?p> 正則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樣,詢問了起來,
“你跟那位已勇武著稱的后藤又兵衛(wèi)基次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名為后藤基則,后藤又兵衛(wèi)是家父,福島大人?!?p> 基則禮貌地回復(fù)了正則的問題。
“啊哈哈哈,果然是后藤大人的兒子!你與你父親長得如此相似!想必在槍術(shù)方面造詣也不低吧!”
“小成而已,不是什么值得夸贊的事情?!?p> 正則很興奮地拍了拍面前這個高大少年的肩膀,以表欣賞。
“我曾經(jīng)見過后藤大人數(shù)次,他可是個很不錯的武士??!”
“感謝福島大人的稱贊,基次替父親大人再此感謝您了。”
“哈哈哈,不愧是后藤大人的兒子??!”
正則一副非常高興的樣子。
他以前見過又兵衛(wèi),并且對他的武勇與才略很是欣賞。今日偶然見到了又兵衛(wèi)的兒子,他當(dāng)然也是非常高興的。
“正則!”
一時被冷落在一邊的長政有些不爽。他看了基則一眼,把他叫了過來,
“喂,基則,我聽家臣們說,你除了槍術(shù)之外,還擅長擊鼓?”
“是的,長政大人?!?p> 基則不知道這位主君又想讓他干什么,但姑且還是回答了一聲。
“那好。你就當(dāng)場擊鼓,給福島大人表演看看?!?p> 長政如此命令道。
基則覺得這也沒什么,可以接受。但是接下來長政口中脫出的話讓基則兩眼圓睜。
“你下去那邊,跟那些能樂師在一起演奏,給能樂師助助興?!?p> “……?。。 ?p> 基則對長政這句無禮的話憤怒了。
居然讓身為武士的我下去給那些能樂師擊鼓助興??。?p> 何等的無禮?。?!
基則幾乎要把自己的拳頭攥出了鮮血來,額頭上也是青筋并露。
就算是以前,長政對待他就算再過分,也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
居然能讓平日里異常冷靜的基則憤怒成這樣,這次估計(jì)是要玩大了。
“……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長政瞇起眼睛盯著基則,語氣中略略透露出了一絲威脅。
“……恕我無法做到?!?p> 基則冷冷地吐出了這句話,隨即快步轉(zhuǎn)身離開,帶起了一陣凜冽的冷風(fēng)。
這次,他實(shí)在是忍不了了。
“……你說什么?!”
長政想要追上去,卻因?yàn)楹染频木壒暑^暈而被絆倒在地上,只得任由基則憤然離場。
……
……
基則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敷,收拾好了東西就往外走。
那些本來是打算看熱鬧的小姓被基則那從來沒見過的冰冷眼神所一一嚇退,全都躲回了自己的房間。
基則在路過二之丸時,朝著里面鞠了一躬,然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福岡城,朝著父親又兵衛(wèi)的居城大隈城跑去。
在基則離開之后,二之丸內(nèi)的某位老人也淡淡地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真是對不住啊,又兵衛(wèi)?!?p> 隨后,原本就少人接近的二之丸,又陷入回了原有的清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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