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艱難地抱著莉莉絲,在酒館二樓的走道中到處搜索著。
走道很窄,兩人要相對而過的話需要各自側(cè)身。用來間隔客房的木板大多看上去都很新,顯然最近才裝修過——說是裝修,無非就是看投宿的客人突然多了起來,就急急忙忙地把原先的客房重新分割多幾間出來而已。這種臨時急裝修成的“墻”,先不說隔音什么的了,恐怕人依靠上去都會倒。
我在二樓整整逛了一圈,就壓根沒看到有第十三號房,我都快崩潰了。
每個房門的面前,都掛著一個小牌子,可我一個個看過去,有11號房,有12號房,有B號房,有14號房,有15號房……然后就是盡頭了,分明就沒有十三號嘛……咦?慢著!
我抱著莉莉絲在走廊上倒退著。
15號……14號……B號……12號……11號……咦,走過了。
我連忙再次往前走。
12號……B號……B……B?
我仔細瞅了瞅門上掛著的那個寫著“B”字的牌子。
盯了半天,我恍然大悟,大呼道:“我靠!你就不能把B分開一點嗎?”
“噗……咳咳咳咳……”
我隱約聽到隔壁12號房里面?zhèn)鞒鲇腥藝娝穆曇簟舯谑欠裾`會了什么?
不管了!
我推開了房門,抱著莉莉絲走了進去,回腳把門給勾上。
進了房間我更是無語。方才在樓下的時候,酒館老板信誓旦旦跟我保證十三號房是一間雙人房??涩F(xiàn)在我一看,所謂的雙人房就是隨意在一個幾平米的空間的地板上鋪了兩張床單!僅此而已——噢,還有,兩張床單之間擺了一張比我辦公桌還要陳舊的矮茶幾。僅此而已!
天啊!整整兩個第納爾睡的就是這樣的房間嗎?我一個禮拜的工資只有十五個第納爾而已??!我辛辛苦苦勤勤奮奮工作了一整天之后,所得的報酬只夠睡兩張床單?最近的物價都已經(jīng)這么變態(tài)了嗎!
算了,抱怨也沒什么用了,將就睡一晚吧,但愿半夜不要有老鼠把我搬走就好。
我抱著莉莉絲往那所謂的“床”走了過去。
忽然,從莉莉絲的懷中掉出了一物,摔落在地板上。
我沒看清到底是什么東西掉了,怕給不小心踩壞了,于是往下踏的腳連忙一收??删驮谶@個時候,抱著莉莉絲的我的重心忽然一個沒找準,整個人以及其狼狽的姿勢向前撲倒,懷中的莉莉絲給我整個扔了出去。
“啪!”
莉莉絲的屁股著地,天花板抖落不少灰塵。
我狼狽地從地板上爬起,看著被我扔得老遠的莉莉絲——天啊,居然這樣都醒不過來,該不會是剛才不小心被我摔死了吧?可落地的明明是屁股而不是頭啊……先不管了。
我回頭,想看清楚剛才莉莉絲掉在地上的是什么東西。
地板上,一本黑色封面的書安靜地躺著。
我嘆了一口氣,這本魔法書估計上輩子跟我有仇,我今天會在這里花兩個第納爾睡床單不就是因為它么。如果不是這本魔法書的存在的話,此時的我必然舒服地躺在城堡的床上,讓杜魯給我舒舒服服地捶捶背按按摩吧。
我再次嘆了一口氣,來到魔法書面前,彎下腰,輕輕地把魔法書撿起。
可是,就在我的手剛觸碰到這本魔法書的時候,突然感覺從魔法書中傳出了一股驚人的力量,把我往里頭拽。
……
雙眼一片白芒,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
身體很輕,很柔……
“嗚哇……”
一陣嬰兒的哭啼聲傳進了我的耳朵,緊接著,我雙眼前的光芒褪去。
我看到我站在一個昏暗的小房子里面,一個中年婦女捧著一個剛出生的、身上還帶有血跡的嬰兒,滿臉笑容。
而在中年婦女面前,一個虛弱的少婦躺在床上,看著中年婦女手中捧著的嬰兒,病態(tài)的臉上也流露出了會心的一笑。
“請問,這里是哪里?”我開口說話。但奇怪的是,面前這兩人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我在場,也聽不到我說話。
“請問……”我又說了一句,并且試圖上前拍拍中年婦女的肩膀,但奇怪的是,我的身體絲毫都動不了。
怎……怎么回事?這是夢嗎?我鬼壓床了?
屋外,一個男子的聲音激動地響起:“生了嗎?”
中年婦女立即笑著應(yīng)道:“生了,是個健康的男孩。”
門被推開,從門外走進一名外表憨厚的青年農(nóng)民。
這個青年農(nóng)民臉上是笑著的,但也無法掩飾他眼中的那份無奈。
我看了看他的衣服,滿是補丁,鞋子破了好幾個洞都沒補。
看來,這個嬰兒的降生,除了給這個貧困的小家庭帶來喜悅之外,更多的是經(jīng)濟上的負擔(dān)。
中年婦女用熱水給嬰兒清洗了一下身體后,笑著對年輕農(nóng)民道:“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青年農(nóng)民猶豫了一會,從中年婦女手中接過自己的孩子。
看著嬰兒那副天真無邪的臉膛,青年農(nóng)民也笑了笑,然后說道:“就叫喬治吧……”
我的眼中再次閃過一片白芒。
這次,白芒很快就退卻了。
出現(xiàn)在我眼中的,是剛才那名少婦。
與我剛才看到的不同,那名少婦明顯老了許多。
少婦蹲在小屋子內(nèi)的一個大瓦缸前,掀開了蓋子。
這時,屋子的門被推開,青年農(nóng)民背著好大一捆柴,提著一把小斧子走了進來。
與少婦一樣,這名青年農(nóng)民也比我剛才看到的老了不少。
青年農(nóng)民邊把背上的木材卸在地板上,邊笑著對少婦說道:“今天是喬治的七歲生日,晚上飯燒多一點,讓他一次吃個夠吧!”
那少婦回過頭來,滿面愁容說道:“面缸……見底了?!?p> 青年農(nóng)民原地愣了一會后,撓了撓頭,嘆了口氣,道:“我去鄰居家借點吧?!闭f完,便要轉(zhuǎn)身出門。
“等等……”忽然,少婦叫住了青年農(nóng)民,來到了他的身邊,然后摘下了自己耳朵上的一對銀質(zhì)耳環(huán),交到青年農(nóng)民手上,說道:“喬治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去給他買點肉吧?!彪p眼中,透露出無盡的不舍。
青年農(nóng)民呆呆地接過少婦的耳環(huán),低頭看了看。耳環(huán)的吊墜,是一個巨蟹座的圖案。
青年農(nóng)民沉默了好一會后,才用顫抖的語氣說道:“這……這可是你媽媽留給你唯一的遺物了……”
少婦也嘆了一口氣,道:“相比起喬治的健康和快樂……這雙耳環(huán)算得了什么呢……”說罷,雙眼開始泛紅。
而青年農(nóng)民,緊握著雙手,兩滴淚水滴落在了地板上。良久,激動地說道:“我……我以后一定會再把這副耳環(huán)贖回來的!”
聞言,少婦臉上漸漸流露出了幸福的笑。雖然笑著,但同時也流下了兩行熱淚。
白芒再次自我眼中閃耀。
當我第三次睜開眼時,依然是在這間昏暗的小屋子里。
與我第一次睜眼時所見的不同,現(xiàn)在這件小屋子已經(jīng)到處布滿了裂縫。
滴答、滴答。
屋外似乎在下雨,而且還不小。
屋頂一個縫隙中,不斷有雨水滲下來,滴落在地板上。
“爸爸……爸爸……”一個小孩子的哭喊聲響起。
我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名大約十歲的孩子撲在床邊,對著床上的人哭喊著。
床上,是那名青年農(nóng)民。
此時的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滿臉的胡渣似乎許多日未曾刮過,臉上的皺紋也是一道比一道深。
青年農(nóng)民安靜地躺在床上,一聲不響,甚至胸前就沒有起伏過。
另一旁,已經(jīng)老去的少婦滿臉淚水拽著一名老者,哭腔道:“醫(yī)生,求求你!救救他吧!無論多少錢我都愿意出,這個家沒了他不行……求求你,醫(yī)生!”說著,就要向老者跪下。
那名老者也嘆了一口氣,似乎無可奈何。他看了看窗外的暴風(fēng)雨,說道:“下這么大的雨,你丈夫就不應(yīng)該堅持干活的……說實話,你丈夫的還能被找到已經(jīng)算不錯了,以前從那山崖上掉下去的人,至今連尸體都沒找到……我真的是盡力了?!?p> “爸爸……爸爸醒醒,爸爸!我以后一定會聽話的……爸爸醒醒……”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我的耳邊。
白芒,再次閃耀。
第四次睜開眼,我發(fā)現(xiàn)我站在街道的中心。
我左顧右盼,這條街道冷冷清清,販子罕見。四處都是破舊的房屋,腳下的地面坑坑洼洼,周圍猶如一片貧民區(qū)。
在遠處,很顯眼的,一座宏大的城堡聳立著,金碧輝煌、美輪美奐,與我現(xiàn)在所處的這條街道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我仔細看了看城堡的外表,怎么感覺這么熟悉……仔細一想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不就是維魯加的城堡么?難道這里是維魯加?
再仔細一看,眼前的這座維魯加的城堡,跟我今天早上所看到的似乎有所不同,好像要新很多。難道……這里是幾年前甚至是幾十年前的維魯加?
這次,我會看到什么呢?
我這么想著,到處張望。
在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
他們大部分都是男性,有老有少,衣服破爛,隨意地坐在地板上。
每當有衣著稍微體面一點的行人經(jīng)過時,他們都會齊刷刷地站起來,跑上前去問道:“請問,你要雇傭臨時工嗎?”
“我工資要求很低的,一天只要一個第納爾就行!”
“我力氣大,粗重活完全不在話下!”
“我什么都會干?!?p> “我最勤快!”
看來,這是一群無業(yè)人士,在等待著糊口的臨時工作。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被詢問的行人都搖著頭,一臉厭惡地離開了。
然而,這些無業(yè)人士們也不氣餒,重新坐下,等待著下一個衣著體面的行人的經(jīng)過。
人群中,我看到了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頭發(fā)蓬亂,微皺著眉頭,咬著手指,跟其他的無業(yè)人士一樣,仔細地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名少年,就是我當初看到的那名叫“喬治”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