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然總是一個很規(guī)矩的家伙,不過那個規(guī)矩是他自己定的,不像張楓,他們兩個簡直就像磁鐵的正反兩極,完全不是一路人,偏偏成了朋友,也難怪,是磁鐵不總是會吸在一起的。
學(xué)?!八囆g(shù)周”正舉辦的火熱的時候,林墨然就沒事兒躲在學(xué)校的圖書館看書,張楓和其他班幾個志趣相投的同學(xué),就悄悄的溜出去上網(wǎng),因為知道班主任不會來點名簽到,于是就玩得更加放肆,以前是晚上出去,現(xiàn)在是上完早自習(xí)就悄悄的溜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混出去的。不過這樣一來,晚上倒是可以睡個好覺。
林墨然就沒法閑著,他天天都要去圖書館,有空也去。還要幫老陳沒事兒看一下交上來的稿子,這本來不是他干的,可是老陳見他喜歡文章,就把這些事兒交給了林墨然。沒事兒的時候林墨然自己也寫寫,不過,他寫得總是很慢,慢是他的習(xí)慣。
就像他和張楓在一起的時候,張楓總是會時不時的扭過頭去喊,“墨!你快點?!比缓罅帜痪驮诤竺鎽?yīng)著,“就來啦?!比欢瓦@樣喊了幾個學(xué)期,林墨然還是老樣子,慢吞吞的。他的腦袋里你永遠不知道裝的是什么,他走路在想,吃飯在想,連睡覺也想著想著忍不住爬起來,打開自己的小臺燈,在掏出他的鋼筆,把剛才想的東西在紙上寫下些來,他隨身的衣袋里,或是褲兜里隨時都有一支筆和一個小本子,想到有趣的時候就掏出自己的筆和紙就著寫下來。思考總是拖慢了他的速度,其他同學(xué)又覺得林墨然“怪”,總是身上帶著筆和紙,林墨然卻戲謔的說他只是帶著他的“小媳婦”,林墨然把筆和紙稱作是他的“小媳婦”。
張楓就沒林墨然那么婆婆媽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有時候走到大街上,想到有東西沒帶,就立馬跑回去。手上的事情還沒做完,一想到另一件事情也沒做,就著急的放下手上的事兒,改去做另一件事兒,這種事情在張楓身上時有發(fā)生。就是這樣一個慢性子,一個急性子卻難以置信成了好朋友。
藝術(shù)周的時候,除了早晚自習(xí),其他時間自由安排,夏香艾閑著也是閑著,偶爾也去一下圖書館,夏香艾喜歡詩,看了好幾本,略有所感,忍不住手癢,就學(xué)著寫。
學(xué)校有個易老師,老陳管她叫易詩人,因為她喜歡寫詩,尤以現(xiàn)代詩居多,筆風(fēng)有點像席慕蓉,夏香艾喜歡她的詩和句子,朦朧中總是透出一股青澀的美。像那首《所在》寫的一樣,“它已經(jīng)很美了,在被時間的熏陶后,薄薄的只留下書香墨氣,爾后,被藏于心日趨濕潤的惦念,懷抱著早已干涸的面容,心疼它的微染纖塵。一遍又一遍地撫拭著。讓你無法懂得的所在,是我以花的方式愛你?!?p> 夏香艾一遍一遍的讀著,她不知道什么是“花的方式”,就像讀席慕蓉的詩一樣,她很難讀懂那些句子。因為那時年輕的我們,讀不懂那些已經(jīng)被歲月雕琢過的心,但夏香艾喜歡這些句子,亦如曾經(jīng)的他們。
青春是許多詩人的起點和靈感的來源,可是,青春是什么呢?夏香艾不知道,它摸不到,又很難形容,不過它來的時候我們看不見,當(dāng)它走的時候,我們卻隱約的看見了。青春,我想只有經(jīng)歷過得人才知道。
偶翻開席慕蓉的一首詩,詩中這樣寫著:“所有的結(jié)局都已經(jīng)寫好,所有的淚水都已啟程。卻忽然忘記是怎樣一個開始,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無論我如何地去追索,年輕的你云影略過,而你微笑的面容卻極淺極淡,逐漸隱沒在日落后的群嵐;遂翻開那發(fā)黃的扉頁,命運將它裝訂的極為拙劣,含著淚,我一讀再讀,卻不得不承認,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
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我們才會懊悔沒有把握住,有些東西只有過去了,我們才會責(zé)怪自己沒有珍惜,所以有人說世上最珍貴的莫過于“得不到”和“已失去”。
那個年紀的我們,不知道她們的青春為何走得太倉促,還來不及把握,是后來才明白,不是青春走得太快,只是那是的我們還沒學(xué)會如何珍惜。
夏香艾的青春,她想像自己會是“花木蘭式”的,“花木蘭”式的青春是自我能力的提升,不斷充實自我,豐富自己的大腦,當(dāng)然也包含著要比男生更厲害的意思,這里的“男生”多指林墨然。
夏香艾很有氣勢的對林墨然說:“它時花家百戰(zhàn)功,雙兔傍走怎識雄?!北緛硎窍胝f,女生并不比男生差的意思。可是這句詩被林墨然給接下去了,林墨然看著夏香艾笑道:“當(dāng)時櫻花現(xiàn)英顏,不知英顏是柔顏啊?!?p> 這本來是林墨然墨然隨口一吟,也沒管詩文的格式,可是夏香艾卻心里犯嘀咕,沒見過林墨然寫東西這么快過,隨口就接出來了。于是心有不甘,故意曲解林墨然的用意,說:“你意思是說我不管怎么努力,變得怎樣厲害,到頭來還是女生對吧?!?p> “哪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香艾不依不饒,“那你的意思分明就是歧視女生,林墨然,沒看出來啊,你居然還有性別歧視!”夏香艾不給林墨然解釋的機會:“誰說女生就一定比男生差,花木蘭不是也替父從軍,上陣殺敵么?卓文君的文筆不也比你們某些男生寫得好么,蔡文姬的音律不也比你們強么?我現(xiàn)在可能不如你,但是幾年后呢?你就能保證你一直比我厲害??!毕南惆豢跉庹f了一大堆,然后轉(zhuǎn)頭盯著林墨然,想他給出個回答。
林墨然心里想,“花木蘭的確厲害,不過還不是輸給了李亮,卓文君文筆好,最后還不是傾倒于司馬相如,蔡文姬了不起,最后還不是嫁給了董祀,你夏香艾嘛,”林墨然想不出什么詞來形容,但還是忍不住發(fā)暗暗笑,這么一說來,還是男生比女生厲害。
夏香艾見林墨然也不辯駁,兀自在哪兒傻笑,就著一本書輕敲林墨然的頭,說道:“好啊,你在嘲笑我?!?p> 林墨然摸摸頭,連忙辯解道:“哪有,我怎么會嘲笑你啊?!绷帜缓軣o辜的樣子。
結(jié)果林墨然還是道了半天的歉,最后為了讓夏香艾不再生氣的,林墨然答應(yīng)把自己的筆記本借給夏香艾看幾天,夏香艾立馬樂呵呵的,哪里還有半點生氣的樣子,林墨然大呼上當(dāng),“好啊,原來是騙我的,”可是想后悔卻也來不及了。
“你都答應(yīng)了,男子漢大丈夫該不會這點事兒都要反悔吧。”林墨然當(dāng)然不會反悔,不過他的筆記本很多,隨便拿一個給夏香艾看看也無妨,可是夏香艾卻指明要看黑色封面的那一本,那本是林墨然最喜歡的一本,因為他最喜歡的文章和詩都記錄在里面,連張楓都沒看過。其實夏香艾哪知道,她要黑色那本,因為那本最大,最厚,林墨然其他的筆記本都很小,因為方便揣在兜里。
晚上,吃完覃超買的醬鴨掌,他本來是送給陳江麗的,但是一到寢室,夏香艾很豪爽的分給大家吃,大家還以為是她或者別人賣給她的,最后吃完,一抹嘴,夏香艾才說是覃超給陳江麗的,不過陳江麗也不介意,寢室里有東西都是大家分的。
在大家都睡了的時候,夏香艾就偷偷打起手燈,連頭蒙在被子下,翻看林墨然的筆記本。筆記本里每一頁都用很清秀的行楷寫的一句話、一個短小的故事,亦或是一首詩。
有一篇林墨然這樣寫道:“我始終相信,再辣的辣椒都會有甜甜的種子,就像一個人不論他有多邪惡都會有善良的心!正因為如此,辣椒的種子是蟲子最愛吃的,同樣人的心也是狗最愛吃的!不同的是,一個是被,一個是給?!毕南惆欢帜粚戇@句話的意圖,像是譏諷某個人,在認識林墨然到現(xiàn)在,林墨然總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夏香艾從來沒見過林墨然和別人吵架,甚至一次粗話都沒聽到過,不過覺得蠻有道理的。
另一頁是林墨然寫得一首詩,“舊時樓蘭瓊開未,隔籬篁木綠應(yīng)深。巫山凝云頹芳起,故溪尤憶折柳新。明月獨憐花濺淚,竹笙孤吟鳥無心。寄羽飛花然是夢,倚樓煙雨幾度空?!边@首詩,很明顯林墨然沒寫完,像這樣的殘詩在這本筆記本中還不少。這首詩寫的相對沉郁,倒不如那首“輕歌漫處嬌藏露,蝴蝶飛時柳銜風(fēng)”來得灑脫。
夏香艾看了幾首,心里暗道,這個不如我寫的,那個也不如我,看到實在好的呢,就道也可以寫出來的,只是自己不想而已。
后面連著幾篇都是都是現(xiàn)代詩,那首《那夜》倒是挺有趣兒。
那夜,繁星綴點著天空,散落零星的淚,是怎樣的晶瑩,又是怎樣的悲傷,化作的美;那夜,零落了一地玫瑰,蛐蛐哼著夏的曲兒,“為自己找個家吧!”“為自己做場夢吧!”;那夜,風(fēng),書寫了零丁的夢,星夜的私語,夢的七弦琴,為愛撥弄。
夏香艾又翻了幾頁,都是散文,其中就有夏香艾很喜歡的那篇《夏夜未完時》,又忍不住看了一遍,然后就看到了那篇,夏香艾笑出了聲,黑暗中一個枕頭向夏香艾砸過來。
“還不睡覺,明天還要早起上課呢,”林若巧說道。
夏香艾就捂著嘴笑,只見筆記本上寫著這樣一句話,“夏末了,一個人在家里,我呆呆的看著那些孤傲的文字,有些微嫌冷清,忽聽得蚊子的‘嗡嗡’聲,一瞧,好大一只蚊子!我本想一把掌怕死它,但轉(zhuǎn)念一想算啦!留下一個活口,好歹也能陪陪我?!?p> 夏香艾繼續(xù)翻,看了十來篇,眼皮就開始和眼睛抗?fàn)?,夏香艾翻到一首林墨然寫的現(xiàn)代詩。夏香艾打了個呵欠,打算再看一篇就睡了,結(jié)果沒看就伏在書上,夏香艾翻到的是林墨然寫的一首現(xiàn)代詩,很短的一首,不知是沒寫完還是怎么的,可是夏香艾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只見筆記本中這樣寫道:“當(dāng)我想你的時候,星星眨著眼兒,躲進云層里,月亮也沉沉的睡去,草叢里的蛐蛐,低低的哼著曲兒,它們是在生氣,因為,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