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說服那些泥戶,現(xiàn)在是縣衙的頭等大事!
據(jù)李元宏打聽到的,礦洞里的那些枯骨,確實(shí)是泥戶們的老祖宗,這些泥戶大多姓翟和木,本是一個大家族,萬歷年間就從浙江遷到了曲沃縣,至于他們的祖輩為何會將那洞穴當(dāng)作墓地,這倒沒人知道了。
明堂之上,縣衙的主要人物都坐在茶案旁。
李元宏將蔭城鎮(zhèn)制作蒸汽機(jī)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引的眾人一陣唏噓感嘆,為了這蒸汽機(jī),居然死了這么多人,尤其是苗家三位當(dāng)家的錚錚風(fēng)骨,讓眾人仰慕不已。
“蒸汽機(jī)馬上就要運(yùn)到了,咱們的礦洞再不挖好,風(fēng)筒再不鋪設(shè)完成,就跟不上了,你們說說怎么辦?”李元宏一邊說著,一邊來回踱步,晃的眾人眼前發(fā)暈。
“元宏,你先坐下來,急也沒用,這些農(nóng)戶是挺難纏,來硬的吧,恐怕會有死傷,給他們銀子吧,他們又不要,好說歹說就是不讓咱們接近礦洞,我看不如這樣——咱們給他們遷墳!”莊師爺磕了磕煙鍋,又裝上一鍋煙葉,深深吸了一口。
李元宏和眾人眼前一亮,都佩服的看著莊師爺,林剛興奮道:“對!遷墳,遷走了就不煩了?!?p> 童先生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恐怕難啊,遷墳,一般人家還慎之又慎,何況是四五百人的祖墳?zāi)?,這叫活人尤可欺,死人不可擾啊!”
是哦!好端端的讓人家把祖墳刨了,再挪個地方,好像不大可能!
李元宏想了半天,忽然說道:“咱們手里不是還有塊風(fēng)水寶地的嘛,就是以前的那個亂墳崗,那時候賣了10頃,還有30頃沒賣,不如就把泥戶們的祖墳遷到那里,我想,阻力應(yīng)該會小一些吧!”
莊師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現(xiàn)在只能這么辦了,先試試吧!”
正在這時,一個衙役跑進(jìn)來稟道:“李大人,外面來了一個車隊,說是大人的同鄉(xiāng)!”
車隊?同鄉(xiāng)?
李元宏忽然想到父親的那封信了,對了,那信是從京城轉(zhuǎn)來的,也就是說,信已經(jīng)在路上跑了一個多月了,該不會是——父親把柳葉兒送來了吧!
想到這里,李元宏趕緊辭了眾人,快步奔了出去。
縣衙門口足足停了八輛騾車,人聲嘈雜騾馬噴鼻的還真是熱鬧,,最前面的一輛騾車前站著一人,只見他身穿靛青葛袍子,腰間系一條玄色帶子,顯得精干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年齡大約十八九歲,面堂也是規(guī)規(guī)整整,白白凈凈的。
李元宏一見來人,開心的高呼一聲,迎了過去:“我說今日喜鵲怎么老叫的,敢情是他鄉(xiāng)遇故知啊!黃老弟,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快里面請!”
來人正是黃家的大兒子——黃挺研,他中舉后,在家中過完年就去京城參加會試去了,雖然沒有考上進(jìn)士,但他畢竟年少,也毫不氣餒,準(zhǔn)備回家三年后再考,正巧在黃河邊收到父親的一封信以及這趟差使,趕緊就來找李元宏了。
早年,雖然黃家與李家不睦,但黃挺研和李元宏卻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事隔境遷,此時在曲沃見面,兩人都是格外的興奮。
黃挺研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元宏的官袍,嘴里“嘖嘖”道:“我說,這官袍穿在你身上怎么那么別扭呢?哈哈,要是我穿上肯定比你氣派!”
李元宏也是哈哈一笑,兩人抱在了一起。
高興過后,黃挺研指著第三輛騾車說道:“李兄你猜猜,這車?yán)锸鞘裁???p> 李元宏順著他手指看,只見那騾車格外的與眾不同,車廂外罩著一塊大紅綢布,上面還用金線繡著儀鳳翔鸞的圖案,車輪被一層層粗麻包了十幾層,顯然是為了減少顛簸,車廂后還豎著一根旗桿,上面掛著一面彩鞭旗,想來是避邪之用。
“里面是柳葉兒?”李元宏一下就猜到了,那紅綢說明是喜事,車輪包布說明是女眷,旗桿上掛彩鞭的典故李元宏也聽說過,在封神榜中,蘇戶送妲己去朝歌,路遇狐貍精,將妲己的魂魄趨走,所以后來,陜西的風(fēng)俗就是——路遠(yuǎn)送新娘,后面一定要掛一面象征姜子牙打神鞭的彩鞭旗,以防邪魔滋擾。
黃挺研哈哈一笑說道:“你的鼻子真長啊,這樣都被你猜到了,不錯,就是柳葉,咱們宏遠(yuǎn)鎮(zhèn)最漂亮的姑娘,哈哈!我給你送媳婦來嘍,你要怎么謝我?”
“謝!當(dāng)然謝了,回頭管吃管住不收錢?!崩钤昴倪€顧得上廢話,徑直就跑了過去。留下黃挺研搖頭道:“吝嗇鬼,跟你老爹一個樣!”
李元宏三兩步跑到騾車前面,卻又不好意思撩開車門簾,猶豫了半天,鼓足勇氣道:“柳葉兒,是你嗎?”
“嗯!”車?yán)飩鱽韹傻蔚蔚囊宦暋?p> 聽見這一聲,李元宏更是心跳加速,連忙道:“我扶你下車吧!”
“我娘說了,成親之前,咱倆不能見面的!”柳葉兒聲音越說越小,輕微的幾不可聞。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規(guī)矩,李元宏心里暗罵,這時黃挺研笑呵呵的走上前道:“李兄莫急,你爹雖然有病不能來,但訂親的良辰吉日已經(jīng)選定了,就在大后天!”
“我爹病了?”
李元宏一聽就急了,也顧不上什么柳葉兒了,一把拉住黃挺研的衣袖道:“我爹得的什么病,嚴(yán)重不?能吃下東西不?能下炕嗎?”
黃挺研擺手道:“不用怕,偶感風(fēng)寒而已,你也知道,李老伯他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連藥也不愿花錢買,所以我爹已經(jīng)將李老伯接到我家安養(yǎng)了,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李元宏心里一陣感激,那時候黃家羞辱他們父子兩個,李元宏中了解元后,不但沒有報復(fù)黃家,還與之結(jié)下了交情,現(xiàn)在自己出門在外,全靠黃家多多幫襯李家,這樣一想,還真是種善因、得善果?。?p> 黃挺研繼續(xù)道:“李老伯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看見你娶妻生子,所以督促我趕緊來,先訂親,等老伯病愈了,很快就會來主持大婚,嘿嘿,小弟反正也無事,就賴在這里討一杯喜酒了!”
這時,柳葉兒的兄長走了過來,幾人寒暄一陣,莊師爺、童先生等人也趕出衙門,聽到這個消息,都是樂的合不攏嘴,只有王雁歸隱在人群之后,一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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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訂親的禮儀,倒是鬧出了一些爭鬧,柳葉的兄長張志克是娘家人,黃挺研現(xiàn)在算婆家人,兩個人一致要按陜西的風(fēng)俗辦事,而林剛等人非要按照山西的風(fēng)俗辦,理由也很充分,因?yàn)檫@里是山西境內(nèi)嘛,莊師爺卻獨(dú)樹一幟,要按浙江的風(fēng)俗辦,他的理由就有些牽強(qiáng)了,說是浙江的聘婚之俗辦起來最熱鬧。
李元宏被他們吵鬧的腦袋疼,趕緊溜出去了,
剛到衙門口,就見到20幾個捕快懶懶散散的回來了。按理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他們巡街的時候??!還沒到中午怎么回來吃飯了?
“哼,偷懶被本縣我撞見了吧!每人罰洗十天茅廁,都給我回街上去!”李元宏雙手一伸,跟趕鴨子一樣把捕快們往外趕。
一個捕快哭喪著臉說道:“大人,你以為我們想偷懶啊?其實(shí)是。。。”
另一個捕快已經(jīng)插上話了:“其實(shí)是王捕頭他。。。他瘋啦!”王捕頭就是王雁歸,李元宏去蔭城鎮(zhèn)之前就將他升為捕頭了。
“瘋了?胡說八道!”李元宏納悶了,前天王雁歸還好好的,怎么說瘋就瘋?。∵B個過程都沒有。
那捕快一直外面說道:“您不信,您就出去看看,俺們要是騙您,洗一年茅廁也行!”
“真的?”
李元宏嘴里嘟囔著踱出縣衙,剛轉(zhuǎn)過一條街角,就看見一群人發(fā)了命的狂奔,后面一個人一邊狂追,一邊喊:“趙大,錢二,孫麻子,我看你們往哪里跑!”
那群人邊跑還邊向后面求饒呢:“王捕頭啊,您饒了我吧!俺前年偷了一筐蘿卜,已經(jīng)吃過牢飯了,您怎么還抓著不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