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宏走到縣衙門口的石階上,果然看見下面黑壓壓一片頭戴斗笠的泥戶,皺了皺眉頭道:“諸位,我已命戶房童先生撥出銀子,為你等修葺祖墳,若是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本縣能做到的定會盡力?!?p> 還是那位老者越眾而出,頓了頓拐杖說道:“俺們想見見王捕頭!”
“他有病在身,不能相見!”提起王雁歸,李元宏就是一肚子氣,心道都是你們害的,還好意思來找人家。
老者從身邊取過一只竹籃,雙手遞給李元宏,顫顫道“這是俺們在山上采的百年何首烏,馬齒莧,還有鮮生地,您給王捕頭拿去補補身子,俺們。。。。。。對不住這孩子呀!”
李元宏接過竹籃看了看,好家伙,跟手腕一樣粗的何首烏,都快成人形了,這玩意吃下去,王雁歸想不痊愈都難,當(dāng)下趕緊拱手致謝。
老者欠了欠身繼續(xù)說道:“俺們今日就從潘崎嶺搬走,再也不阻攔開礦了,之前得罪的地方,還望不要見怪啊!”
這話說的李元宏倒不好意思了,想了片刻后,忽道:“你們會不會建碼頭?”
“會啊,大碼頭不敢說,汾河上的碼頭還能行!”
李元宏哈哈一笑說道:“這就好辦了,你們不用搬出潘崎嶺,就在嶺北口的河邊建一座碼頭,到時候礦開出來,直接就能運上船,工錢嘛!我給你們每人每天40文制錢如何?”
泥戶們愣了愣,都沒跟上李元宏的思維,過了半響,那老者睜大眼睛道:“可我們是泥戶??!修碼頭?那燒磚的泥誰來挖?咱們潘崎嶺的磚泥可是好東西啊,況且俺們這段時日不挖泥了,鄰縣的老買賣就斷了,以后再想續(xù)上就難嘍!”
李元宏點點頭道:“以后咱們縣的磚泥,不用運往別處了,咱們自己燒磚?!?p> “自己燒?”老者詫異道:“燒磚俺們都會,可是咱們曲沃縣用磚的地方不多?。龃u沒人買,那不是白搭?”
“放心!燒出的磚,全賣給我!”一個主意已經(jīng)在李元宏腦中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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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礦工們就開工了,朱有良負責(zé)礦洞的掘進,候勝負責(zé)鋪設(shè)通風(fēng)管。
他們以前在汾西開鑿的礦洞,大多都很狹窄,有的礦洞僅能容一個人爬進爬出,但是這次不能這樣做了,因為這次開礦的技術(shù)顧問是——羅蠻蠻。
羅蠻蠻前幾日一直悄悄在潘崎嶺一帶轉(zhuǎn)悠,雖然沒有儀器工具,但憑他的直覺,潘崎嶺這一帶不同于一般的煤區(qū),是一塊大雜礦,其中蘊藏的不止煤和鐵,很可能還有許多其他金屬。
中國的采煤技術(shù)他是領(lǐng)教過的,一個礦洞鑿下去,一條礦脈就算毀了,一是浪費嚴(yán)重,二是后人再想挖煤就比較危險,也就是說,如果按照朱有良的采法,那些金屬衍生礦就無法利用了,這對于一個德意志人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所以羅蠻蠻堅決要求朱有良按照他的辦法開礦,那就是——加寬礦洞,嚴(yán)格按照礦脈的走向進行開鑿。
若是羅蠻蠻提出安全方面的意見,朱有良肯定會百分之一百的聽從,但是這次,朱有良卻一百個不樂意,他知道,曲沃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銀子,早一日開出礦來,知縣大人的壓力就會少一分,但是按照羅蠻蠻的辦法來,工程量等于增加幾倍。
雙方都是理直氣壯,誰也爭不過誰,最后只好鬧到縣衙,把這燙手山芋直接丟給李元宏了。
簽押房內(nèi),李元宏正在和莊師爺、高孟局商量煤的銷路情況,就看見兩個大高個拉拉扯扯的進來了,不由齊齊愕然。
羅蠻蠻本來鼻子就大,生起氣來就跟駱駝一般打著響鼻:“礦洞絕對不能那樣挖!這是大大的浪費,你這是對曲沃縣的犯罪!”
朱有良臉上的大傷疤本來就醒目,現(xiàn)在更是紅的發(fā)紫:“這礦洞照你的鑿法,8月之前都不能出煤,你是成心給咱們搗亂嗎?”
李元宏一下就明白了二人爭的什么,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聲嚇了眾人一跳。
李元宏指著羅蠻蠻說道:“人家朱大哥是什么人,人家在礦洞里呆了多少年了,挖出的煤比一座山還高,人家什么不懂,你連一塊煤都沒挖過,憑什么要你來指手畫腳,我決定了,以后礦洞的事情都聽朱大哥的,你別去礦上了!”
眾人都是一愣,都沒想到李元宏會這樣說,尤其是羅蠻蠻,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看身后沒人,才知道李元宏是在和自己說話。
李元宏這樣訓(xùn)斥羅蠻蠻,褒揚朱有良,讓朱有良聽了心里別提多難受了,走上一步道:“大人,您這話就有些過了,老羅他雖然沒采過煤,但人家可是內(nèi)行啊,尤其給我們畫的圖紙,那真叫一個周全,按他策劃的礦洞,死人的可能性小得多了,您要不讓老羅去礦上,那。。。我也不干了!”
李元宏表情嚴(yán)肅的又指著朱有良說道:“我也得說說你,你不就是鉆過幾年礦洞嘛!那些個礦工兄弟哪個沒在礦井下面呆過幾年,你若是能保得他們安全,那汾西礦井怎么會死人?要不是老羅,你現(xiàn)在挖的礦洞還得死人,你不是不愿干了嗎?好!礦洞的一切都由老羅說了算,你以后也別管了!”
一番話說的朱有良一個大紅臉,旁邊羅蠻蠻聽不下去了,揉了揉鼻子說道:“縣令大人胡說八道,朱大哥在井下的經(jīng)驗最是豐富了,一條礦脈的走向,他看的比誰都準(zhǔn),我和礦工兄弟們都挺服他,朱大哥走了,我也不干了,我繼續(xù)傳教去!”
兩個人并肩站著,好像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一般,齊齊瞪著李元宏。
李元宏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忽然指著二人,哈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你們倆,剛才不是一個說別人犯罪,一個說別人搗亂嗎,現(xiàn)在怎么恨不得把別人夸天上去啦!”
羅朱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是咧嘴一笑,只不過一個比一個難看。
李元宏站起來將二人按在椅子上,說道:“其實,羅蠻蠻說的有理!咱們開礦又不是一錘子買賣,要為長遠打算嘛!但朱大哥說的也有理,縣里現(xiàn)在窮的只剩這座縣衙還值點銀子了!”
這不是廢話嘛,沒說一樣!不過羅朱二人也不再爭論誰對誰錯了,都在凝神思索著。
朱有良緩緩道:“老羅說的也有道理,咱們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以加快開鑿,又不損壞礦脈!”
羅蠻蠻也歪著腦袋說道:“說到底就是加快開礦速度,現(xiàn)在用鐵鎬挖是肯定不行,潘崎嶺礦洞大多是石質(zhì)結(jié)構(gòu),硬度雖然不大,但開鑿起來還是很費勁!”
簽押房內(nèi)陷入的沉寂,李元宏也是絞盡腦汁,關(guān)于開礦,他懂得太少了,即使在現(xiàn)代,他對煤礦的了解也僅限于:網(wǎng)絡(luò)上看到哪個煤老板多有錢啦,新聞上報道哪個礦井發(fā)生透水事件啦,哪個礦井瓦斯爆炸市長被免職啦。。。。。。等等!爆炸?
李元宏忽然眼前一亮,探身道:“老羅,你會做zha藥不?”
羅蠻蠻當(dāng)即瞪大了眼睛,把手連擺道:“那東西我可不會,你別害我。”
還是莊師爺腦子轉(zhuǎn)的快,立即知道李元宏意思了,隨即道:“元宏,你是想炸礦吧,什么叫zha藥咱不懂,可我聽說澤州的火yao那是出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