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容嚇了一大跳,她根本不清楚這游戲是如何去玩,看見宮女們一個個躍躍欲試地看著自己,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支吾了半天,她突然想起幾位師兄流觴賦詩的情形,靈機一動,便接下去說:“玉,玉鉤欄下香階畔?!?p> 話音一落,四下里一片嘩然,身邊的幾位宮女甚至驚呼出來。薛桑柔指著她,一臉懷疑:“你,你竟然也會吟詩?”宮女一般都是采選自普通的甚至是貧苦人家,這樣的人家,男子識字的尚且不多,更何況是女孩子呢?
懷容心呼不好,怕被人看穿了底細似的緊緊低著頭。倒是季淑妃反而笑吟吟地說:“會吟詩么?倒是不簡單!你叫什么名字,都讀過什么書?桑柔,你來考考她,看你們的才識如何?”
暗嘆自己又露鋒芒,懷容連忙跪下:“賤婢名懷容,才識淺陋,都是道聽途說的罷了,哪里敢說會吟詩?更別提與薛侍讀相較?!?p> 季淑妃贊道:“不錯,倒是知禮的。棠薇,賞?!?p> 季淑妃的貼身宮女棠薇取了幾個碎銀子拿給懷容,懷容連忙俯首謝恩。薛桑柔則一跺腳,嚷道:“娘娘,她壞了規(guī)則,你還賞她?我們玩的是綴詞又不是連詩。懷容,你剛才有在聽沒?我看該罰她才是?!?p> 季淑妃無奈地笑笑。薛桑柔就是她所生下的恬伊長公主的侍讀,因為聰明伶俐,從小就被她當親生女兒一般寵愛。她啜了口茶,道:“那你想要如何???”
薛桑柔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她拍了拍手,笑跳著說:“那就罰她斟酒。每一輪游藝的勝出者淑妃娘娘賞桂花酒一杯,這桂花酒可是娘娘親手釀的呢。好了,本小姐宣布游藝會現(xiàn)在開始!”她雙手環(huán)抱,絲毫不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又是隨手一指“呶,從你開始吧,還是以玉為首,綴詞!”
被她指了的小宮女口中說“玉蘭”,把手中的花球傳給下一個人。下一個宮女說了句“蘭花”,又把球傳了下去。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直到好幾個宮女由于連綴不出被淘汰了,大家才意興闌珊。
懷容看著這么多宮女都玩得很盡興,便料到這次的游藝一定是比從前端午節(jié)的游藝有趣多了??磥磉@個薛侍讀還是小有本事的,既能博得季淑妃娘娘的寵愛,又能讓這么多宮女對她心服口服,真是不簡單呢??磥?,在宮中的生活,她已經(jīng)能做到游刃有余了。行事稍有過分而又讓人不怨恨,這才是她真正的厲害之處,也是她的過人之處,懷容端著酒壺想。
參加這個游藝的大都是六局的閑職宮女,最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大家都玩的很開心,似乎覺得這樣的玩法比搶香包還要有趣。季淑妃賞賜了桂花酒給幾個應(yīng)答的好的宮女后,薛桑柔又宣道:“這一輪大家來串珠子,來參加的每個人各有一百二十顆各色大小彩珠,我們來比比誰穿得最快最好看,季淑妃娘娘和蕭貴妃娘娘是裁判,她們評出的最好看的有賞。誰想來參加?”
眾人嘰嘰喳喳地議論了好一會兒,推選出來幾個宮人。眼見柳青衣路過這里,幾個眼尖的尚衣局宮女沒大沒小地嚷了起來:“柳姑姑,你的手藝那么好,快來參加吧!”
柳煙凝連忙推辭:“不成,這不可以的,我還要去內(nèi)務(wù)府有事,你們這些小丫頭自己玩吧?!?p> “柳姑姑,你就來參加一次吧,沒多長時間的,幾位娘娘都在呢。”不知是誰說的話,讓薛桑柔聽了去,她笑道:“你是女官嗎?既然是女官,還怕與宮女們比賽?沒有關(guān)系的,我們只是玩玩游戲而已,你應(yīng)該不會推辭吧?!?p> 柳煙凝無法,只得同意了薛桑柔的話,福身道:“薛侍讀相邀,奴婢也不敢說不。只是我真的有要務(wù),不能玩得過久?!?p> “不會很久,不會很久的。”薛桑柔嘻嘻地笑著,走過去將柳煙凝拉了過來,遞給她一盤珠子,又把游戲規(guī)則細細地重復(fù)了一遍。
只聽薛桑柔一聲令下,眾女子開始忙碌起來,其余的宮女們有的小聲地一輪,有的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緊張地望著幾個忙活著的宮女。
眼看著沙漏就要流盡,柳煙凝和一個紅衣宮女齊步上前,將穿好的珠鏈子呈在薛桑柔面前。薛桑柔又把珠鏈子呈給了季淑妃,抿嘴笑道:“娘娘,您看哪個好?”
季淑妃歪了歪身子,拈起其中一串珠子,嘖嘖贊道:“這是誰串的?手可真巧?!?p> 蕭貴妃探過身來道:“是啊,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能把每種顏色的珠子分成一類串在一起,可真不簡單呢?!?p> 懷容看得不禁開始由衷地佩服起柳青衣了,看來她如此年輕,竟能當上尚衣局的管事宮女,確實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只見柳煙凝跪下道:“娘娘謬贊,煙凝不過是手熟罷了,本就不該來搶今日的風(fēng)頭,更不敢自妄譽‘巧手’二字?!?p> 蕭貴妃頷首微笑:“你在哪里當差啊?”
柳煙凝低頭道:“奴婢現(xiàn)任尚衣局的掌事青衣?!?p> 蕭貴妃“哦”了一聲,似乎恍然大悟:“是覺著有些眼熟?,F(xiàn)在我記起來了,你是服侍過原來的陳婕妤的,那個福薄的妹妹……”說罷暗嘆一聲。
不知道是哽咽,還是覺得無話可答,柳煙凝只應(yīng)了聲“是”。
季淑妃道:“說你手巧倒不是謬贊,只是論起精致來,本宮倒是覺得這個更好看些?!彼龖袘械仄鹕?,拈起了另一串珠璉,“這串珠璉的顏色搭配的很是利爽。懷容,給這二人都賞酒三杯?!?p> 蕭貴妃的神色緩和了過來,她從素腕上褪下來一串珊瑚手鏈,讓侍女遞給煙凝。柳煙凝本來不敢接,可是蕭貴妃的賞賜又不敢隨便推辭,只得小心地收了。
薛桑柔讓侍女給每個參加串珠子的宮女發(fā)了香包,又示意懷容給柳煙凝二人斟上桂花酒。懷容福了一福,低首給二人斟好酒,遞到她們跟前。走到柳煙凝跟前時,她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正好迎上對方清澈的眸子,懷容連忙低下頭去,聽得她低聲問道:“你就是懷容?”
懷容一驚,手中的桂花酒撒了幾滴在柳煙凝的淺茶色的衣襟上。她偷偷地抬起頭來一看,沒有看見預(yù)想中的慍怒的神色,相反地,柳煙凝笑得平靜依然。懷容心里稍稍安定了下來,對她微笑地點點頭,碎步退了下去。
季淑妃心情舒暢,又賞了她們花鈿各一個。二人謝了恩,從容地退了下去。懷容注意到巧宜的神色有些愀然,心中知道她要去服侍上官才人,心里必定會對尚衣局素日的好友,以及柳青衣有些眷戀不舍。懷容心里不由得也傷感起來,自己在尚衣局就她一個朋友,她這一去,自己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