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昨天加班太晚沒有更新。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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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低矮的草茅檐下望去,那是一望無際的溪面。放鶴州的梅溪,素以雅致見稱,如一條扶疏的梅枝,沿岸旖ni而行,一路蜿蜒。梅溪的春日,最是繁華異常,兩岸柳色夾道,碧翠拂人,搭涼棚而遠(yuǎn)眺,溪面浮萍輕倚,水草暗浮。游船中白發(fā)的艄公各自在船頭穿著青色箬笠與蓑衣,仿佛畫中漁翁一般,頗為鮮活。歌聲釅釅,其間有濃得化不開的媚誘之聲,讓人情不自禁掀開窗楞,去尋覓這醉里吳音的蹤影。
釀泉與暗香坐在華美的游船之內(nèi),樂不可支。
從未出過遠(yuǎn)門的釀泉,甚至大聲與艄公對歌,不分勝負(fù)。游船之內(nèi)的陌生游客紛紛擊掌示好,盛贊她的歌聲。
容宿霧輕輕拍了拍掌,笑道:“憋在抱鶴軒怎么久,居然不知道釀泉有這等本事?!?p> 釀泉得意忘形地叉了腰道:“還不是軒主總不帶我們出門,若不是我懇求姑娘出門踏青,要等到軒主您主動開口,恐怕是永遠(yuǎn)都沒有這個機會呢!”
“咦,抱鶴軒中的丫頭,還沒有人敢跟我頂嘴的?!比菟揿F看了一眼在一旁掩藏不住笑意的暗香,道:“莫不是和你家姑娘學(xué)的?”
釀泉瞪了他一眼:“學(xué)?我這是天生麗質(zhì)!”
暗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容宿霧掏出帕子,佯裝擦了擦額前本沒有的汗。“釀泉,我有沒有跟你說,亂用成語的時候,麻煩你小聲些?!?p> 這艘船本是放鶴州一位富商的產(chǎn)業(yè),因天氣獨好,他特意將船置于梅溪之畔,租于那些游興頗佳的少年人。
此刻船上除了容宿霧所帶的錦書,釀泉與暗香三人之外,還有些許其他陌生的游客。
艄公的大兒子是個捕魚好手,拎了一桶鮮活的河豚從船上運去船尾。那些巴掌大小的河豚在桶中不斷掙扎,水花四濺之時,不小心將暗香的裙擺弄濕了。
“呀……”她急忙向旁邊一跳,扯住了容宿霧的衣袖。
“怎么辦?”釀泉叫了起來?!皾皲蹁醯囊M(jìn)風(fēng)寒的?!?p> 不喜多言的錦書道:“我有預(yù)備下?lián)Q洗的衣物,不如姑娘去找個地方換了吧。”
暗香見了她,卻有些惴惴的。
一年以前,也是這個時候,那時她剛進(jìn)抱鶴軒,錦書還是喜雨的丫頭,拉著她問長問短,語氣卻并不和善。
“對不住這位姑娘了……”艄公的大兒子一臉愧疚,建議道:“若是不嫌棄,我領(lǐng)姑娘去船尾尋覓我的母親吧,她有一處干凈的地方可以讓姑娘換衣裳?!?p> “也好?!卑迪泓c了點頭:“多謝?!边@句話本是想對錦書說,卻不知為何是對著肇事者說的。她對于錦書總有些防備,想到錦書似乎有功夫,能與裴嵐遲爭執(zhí)一番便有些心悸。
“我陪姑娘去吧?!贬勅偹慊謴?fù)了自己的丫頭本色,上前挽了暗香的手,主動將錦書手中的衣裙拿在了手里。
大兒領(lǐng)著二人穿過船艙,走到船尾。中途還看見艄公的二兒子正在低頭用竹篾編一只魚簍,只見篾條紛飛,二兒的手指迅疾得幾乎看不見影子,在成堆的篾條中來回穿插,不一會兒魚簍已然成型。
釀泉看得張大了嘴,道:“這位小哥哥好厲害的本事!”
大兒有些羞赧道:“除了不懂事的三弟之外,家里的人都有些拿得出手的活計?!狈讲拍切┖与啵闶谴髢翰蹲缴蟻斫o游客做午膳之用的。
“哦?他是做什么的?”釀泉一路走,一路問。
大兒抓了抓頭:“做什么,我也說不好。大概是給城里面的印廠做小工吧。成日里也不知道幫父親做事,只知道……”話音未落,便見到一個身材清瘦的男子,敞著胸,坐臥在船頭,一面瞇縫著眼睛看著遠(yuǎn)處,一面漫不經(jīng)心將手中的蓮蓬撕開,剝了一顆蓮子扔進(jìn)嘴里。聽見腳步聲,朝這邊淡淡地瞥了一眼。只是一眼,卻叫釀泉差點將手中的衣衫差點滑落在地上。
那個男子的腰間,還別著一塊粉紅色的繡帕。那模樣分明就是……她前日里掛在抱鶴軒園中的那一塊……
“該死!有女客在此,你居然如此放蕩不經(jīng)!”大兒慌張地將兩位姑娘攔在身后,“還不快走!”
釀泉半閉了眼睛,看見那男子站起了身,將敞開的衣衫胡亂理了理,這才邁步離開。
那男子面龐清秀得出奇,幾乎叫她的一顆心臟怦然多跳了幾下。
終于找定了一處干凈的地方換衣衫。艄公的妻子悄然退下,暗香穿好了衣服走出來的時候,仍然見到釀泉呆呆的,托著腮在想心事。
“怎么,真的看上那個印廠的小廝了?要不要我做主,將你許配給他?”暗香在釀泉的耳邊打趣道。
“姑娘不要笑話我了。”釀泉站了起來,“我們走吧?!?p> “那你這樣魂不守舍的,叫旁人看見了還以為我欺負(fù)你了。”暗香一面低低笑著,一面拉了釀泉的手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卻不料仍然是走到方才遇見剝蓮蓬吃的那個三兒的地方,仍見到他坐在船舷旁邊,見有人來了,從身旁摸出幾只新鮮碧綠的蓮蓬,凌空丟了過來。
釀泉好容易才接住。
那人一笑,露出兩排如貝殼般潔白的牙齒?!敖o你吃的?!?p> 釀泉頰飛紅霞,原本伶俐而活潑的個性,此刻卻忸怩不已。呆呆接了蓮蓬捧在手中,不知道回話。
“如此,多謝了?!卑迪阒x過了艄公的三兒子,輕輕拉了拉釀泉的衣袖。
“方才聽說你是在印廠工作的,不知是哪個印廠?”暗香細(xì)細(xì)問道。
此刻的三兒已然把衣服整肅齊備,站起身走了過來,倒顯得形容頎長,相貌清秀?!氨闶浅菛|抱鶴軒的印廠?!彼卮鸬貌槐安豢骸?p> “哦……如此說來,真是有緣?!卑迪阃屏艘话厌勅θ轁M面地接了釀泉手中的蓮蓬道:“我先走了,釀泉你可以繼續(xù)呆在這里看風(fēng)景……”
釀泉被暗香一推,腳步趔趄地向前走了幾步,卻被對面的男子扶住。
四目而視,她低下頭嚅囁著嘴唇問:“這帕子,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那人唇間漾笑,自是一副不可說的曖mei模樣。
只聽從水波深處傳來裊娜的歌聲,那聲音婉轉(zhuǎn)多情,兀自唱著:“桃紅曼裊煙柳碧,飛絮輕卷入花溪。閑庭寂寂,蝶舞依依,羅帕繡春意……”
他并不多做解釋,落落大方地笑道:“你要不要來船舷邊看風(fēng)景?”
他讓出身旁的一個空位,拉了釀泉站到一旁。
只見暮靄漸沉,青碧色的水面泛起紅色的光,一道孤煙冉冉升于天際,掩映殘霞落日,
櫓聲在漸遠(yuǎn)的歌聲中和帆歸急。此情此景,讓釀泉心中十分動容。
PS:寫這一章的時候是化用了我最喜歡的辛棄疾的一首詞:
《清平樂村居》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fā)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
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