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湉抱著譚大人領(lǐng)銜整理的一大堆材料,認(rèn)真細(xì)致地向太后陳述了“剪發(fā)易服”的主張,可是太后這次一改態(tài)度,疾言厲色訓(xùn)斥載湉,并且放下一句話:“只要你留下祖宗的神牌不燒,發(fā)辮不剪,別的事我不管了!”
這樣一來,長袍馬褂仍然是大清的唯一“正統(tǒng)”服飾,這條新政,只得作罷。
心情抑郁的載湉撞上了我們幾個少年激進的章京,商議之下,大家一致認(rèn)為之所以推行新政困難重重,就是因為太后和她身邊的一群泥古不化的老臣!
在這種心態(tài)下,康有為先生的一封奏折成了一場及時雨。
康先生在奏折里指出:可以選擇一批年輕有為的大臣,入直懋勤殿,充當(dāng)皇上的行政顧問,逐漸架空這些老謬昏庸的大臣,繞個彎使新政得以推行。
康先生等人用一整夜的時間遴選出他心目中的人選名單,令我非常沮喪的是由于掛著滿人的名,這份名單上并沒有我的名字。
這日我被徐大人強拉到頤和園門口,他對我說,太后想知道朝中的情況,又不便公開宣召大臣,徐大人官位顯赫,不愿意太冒險出頭,想來想去只有叫我這個皇親前往了!
我想,實在沒辦法,我就一問三不知,學(xué)學(xué)老上司“琉璃蛋”王文韶和稀泥的本事好了!
我在長廊見到了太后,懷塔布大人和他的福晉也都在。
請了安,太后的心情不賴,和我們幾個逗了一回蛐蛐兒,又在我們的陪同和李大總管的攙扶下,散了一回步。完全沒提朝政的事。
又過了一會兒,載湉來了。我看得出,他是心急火燎的來,但是看見太后一心玩樂的眼神,他愣是把話噎回去了。
太陽漸漸偏西,可太后和懷塔布的福晉還在對弈,我和懷塔布大人沒接到命令,自然不敢冒昧的離去;載湉欲言又止的站了大半個下午,最終也沒插上話。
我們就這樣做了許久的“真君子”,最后,太后笑吟吟地站起,招呼道:“涇德、懷塔布,你們同皇帝到玉瀾堂候著,好久沒聚聚了,都是自己人,在玉瀾堂擺一桌酒,今晚樂一樂!”
我知道懷塔布大人是太后同族,沾著親呢,再一想自己現(xiàn)在不也是太后的冒牌侄子嘛,享受皇家家宴,我們當(dāng)然夠資格了!
玉瀾堂里一桌很是豐盛的菜肴擺上桌來,但是太后未動,一桌子鴉雀無聲,毫無用晚膳的氣氛。
太后還沒動筷子,載湉道:“親爸爸,兒臣這次前來,是想請示開懋勤殿的事……”
太后剛才和煦的面色頃刻之間蕩然無存,她放下筷子,不冷不熱地道:“你想要壞祖宗的規(guī)矩嗎?是祖宗重要,還是康有為重要?你為了他一個人,要得罪天下人嗎?”
載湉站起來,原本屬于翁老爺子的那種高潔、耿介的氣質(zhì),剎那間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望著太后的眼睛,目光灼灼然完全沒有閃避,“子臣認(rèn)為,祖宗如果活在現(xiàn)在,他們定的法度也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法度是用來保衛(wèi)祖宗的領(lǐng)土、守護祖宗的子民,現(xiàn)在領(lǐng)土丟了,子民也離我們而去,子臣寧可改改這無用的法度了!”
太后沉著臉,半天沒說一個字。她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很快恢復(fù)平靜,“不吃了!”她道,“心里堵得慌!”
太后接著就在李蓮英的攙扶之下離開了玉瀾堂,載湉和我們幾個則起身跪在了飯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