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以為我是他的盟友,到我家的次數(shù)極多,但是我知道,他還經(jīng)常去端王府和崇綺的府上。今天晚上也一樣,大阿哥登基的詔書,徐大人想槍頭功,便帶了他的旨稿來給我看,我說了一番恭維話,并推諉了一番,徐大人很滿意,捧著稿子上了轎,一溜煙上端王府上去了。
京城的天氣易變,今日一早天就悶熱,夜晚就下起傾盆大雨,我連忙關(guān)門閉戶,預(yù)備著和蓮蕪相擁入夢。奶奶近來念佛很勤,但念到這時(shí),也就歇息了。我靜靜入夢,耳邊除了雨聲,還有蓮蕪的嬌鼾。
我睡到迷迷糊糊的初更時(shí)分,忽然聽得院外輕輕的叩門聲音。我心里默默數(shù)著,一、二、三,果然不是一般的來客!
叩門三聲是我與干爹安排的暗號,為了防止有人說我“私通內(nèi)侍”,我也不得不這么做。
我心知不妙,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披衣下榻,卻沒想到驚動了蓮蕪,“阿靖,怎么了?”
我轉(zhuǎn)身看著她帶著睡意的俏臉,安慰道:“沒事,你先睡!我可能有點(diǎn)公事要處理!”
蓮蕪拉著我的衣角不肯放,道:“別做危險(xiǎn)的事!”
我淡淡一笑,“知道了?!?p> 門打開了,進(jìn)門的果然是干爹。
他沒穿蓑衣,滿身是雨,原本帶著健康光澤的栗色臉龐,也是憔悴了不少。
“爹!怎么回事!”我大驚,雙手把他扶過門檻,“是不是……”
“你快看看他去吧!俺……俺也不知道怎么好了!是我說錯了話,都是我不好??!”干爹在我面前,從未如此,現(xiàn)在話不成句,嚎啕痛哭起來!
我知道“表弟”一定非常痛苦,溥儁登基之后,他會更加無助,現(xiàn)在他更需要我了!
“我今天請假下島,奉命去三所那邊看看珍小主,卻看見她正在出水痘,起不了牀。我心里一慌,在皇上面前露了口風(fēng),這個祖宗他就……”
不用問我也知道,載湉的情況一定不好,不然干爹也不會這么著急,顧不上多想,我道:“快走!”
我迅速穿上官服,跟著王商前往瀛臺,風(fēng)雨肆虐,我倆的傘根本擋不住。
我們渡水到了瀛臺門,因?yàn)槲遗c張?zhí)m德關(guān)系較好,與他是朋友的王德環(huán)并沒有為難我,可是到了涵元門就大不一樣了!
王欽臣以往給我的好臉色蕩然無存,他問道:“公爺哪里去!”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說道:“欽公公等著外調(diào)吧!”
他臉色頓時(shí)改變,對旁邊的太監(jiān)們道:“讓開道路,讓公爺進(jìn)去辦差!”
我回頭鄙夷地瞥了王欽臣一眼,自顧自領(lǐng)著干爹進(jìn)殿。
載湉果然是很不好!他坐在牀沿上,眼神渙散,直直看著窗外。看見我也竟像傻了一樣,還是一言不發(fā)。
我上前沒有行禮,跪在他面前,輕輕喚他,“皇上……皇上?!”
喊了幾聲沒有反應(yīng),我也有點(diǎn)不知所措。忽然見他猛然站起身來,一下子跪在我的面前,“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載湉把臉埋在我的懷里哭了好一陣子,眼睛里好容易才恢復(fù)了一些活氣,他哭道:“她從小沒有遭過罪,怎么受得了??!小靖!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不管求求誰,反正你讓我看看她!”
我柔聲答應(yīng):“好!好!我馬上去,去找我大舅子、去找管事的張?zhí)m德!我馬上就去!”
他淚汪汪的眼注視著我,滿臉是淚,眼睛也腫得可憐,睫毛濕濕的,上面的淚珠不斷滾落,“你去,你一定會去的,對嗎?”
“去!去!‘表哥’什么時(shí)候騙過你!”
他抽泣了半天才收了淚,對我道:“好表哥,謝謝你!你是我親表哥!”
我道:“表弟不怕,您一定能見到小主兒,放心啊!”
我和王商用盡辦法,哄著載湉進(jìn)了那半冷不熱的被窩,我從瀛臺出來,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我馬不停蹄,火速趕到了頤和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