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路途依舊遙遠(yuǎn),我?guī)е徥?,與其他所有人一樣,扈從太后的車駕,奔赴大同府境內(nèi)的大同縣??墒?,我覺沒料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我們的眼前!
那天,由于接受了沿途各地不錯的款待,我的心情很是放松。那匹犟騾子是早就不騎了,跟著岑大人辦差的時候,吳永大人自費(fèi)給我換了一匹坐騎。
那是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渾身上下只有前額處一塊純白,所以這馬有個雅號,叫作“天門白”。我坐著“天門白”,蓮蕪則坐著我的馬車,時時撩開簾子看我,對我說:“阿靖,你上來坐吧!”
我就這點“特長”了,現(xiàn)在正是好時機(jī),正好趁機(jī)在媳婦面前顯擺顯擺!于是,我總是說:“沒事兒,你坐!悶了咱倆還是可以說說話!”
太后和載湉的車駕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前行了,吳大人求官心切,早就準(zhǔn)備下黃羅傘蓋和五色龍旗,現(xiàn)在御駕的氣勢早已不同當(dāng)初了!
前些天董福祥將軍率部護(hù)駕,太后傳命董將軍留一半軍隊隨駕,另一半人馬到前邊開路。董將軍自然答應(yīng),這一答應(yīng)又是一大把銀子的賞錢。
董福祥拿到了賞賜,我們幾個也得了些“紅利”,太后遍賜親貴,不僅我領(lǐng)了銀票,就連蓮蕪,也得到了“姑母”親手寫的:“?!弊?。
我深知太后為人陰狠,但是在重賞面前又不能不動心!反正我為了穿越已經(jīng)犧牲了很多,就當(dāng)彌補(bǔ)一下吧!我這樣想著,心里也就平衡了。
我鮮衣怒馬,心情愉悅地跟著大隊走著,忽然聽見楊德青向?qū)С吨らT喊了一聲:“拳匪‘犯蹕’啦!大家停??!”
我心里掠過不安,果然,過了一會兒,老崔前來傳旨,說已經(jīng)拿住了拳匪郭某,要我找一個人口密集之地,臨時充當(dāng)監(jiān)刑官,斬殺這個人!
我的天哪!這個人不會是……
當(dāng)我隨著老崔急急忙忙趕到前邊的時候,我心里長出了一口氣。幸虧不是!
老太后悠閑地坐在轎子上,有一位妙齡的宮女替她撩著簾子,雖然是在路上,可我還是要行禮,雙膝落地之后,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載湉居然也跪在太后的面前!
滿臉是血的拳民已經(jīng)被打得不成樣子了,雖然蓬頭垢面,但是這個國字臉的壯士依舊英氣逼人!他捋捋額前的亂發(fā),露出一雙虎目,犀利的眼神毫無懼意,逼視著太后!
“涇德!”太后不敢對視那個拳民的眼睛,注目于我,問道:“皇帝剛才說這個人不能殺,你看呢?”
載湉轉(zhuǎn)面看我,眼神清冷,不帶喜怒,不帶感情。
我的余光看見了他身上穿著的那件白不白、黃不黃的舊褂子,不爭氣的心又軟了下來!
那樣的一眼,我徹底犯難了,怎么辦?按太后的性格,這個人膽敢犯蹕,死罪難逃;可是載湉的意思分明是不愿處死他!
我想了想,只得裝作勃然大怒,問身旁被押住的郭壯士,“大膽賊人,到底因何犯蹕?你可知這是死罪嗎?”
那個人聽了這話,更加憤怒了!他說:“你們說俺們是義民,俺們便舉著義和團(tuán)旗跟著朝廷干,在廊坊一戰(zhàn),洋人木打死幾個,可俺的兄弟們?nèi)懒耍‖F(xiàn)在朝廷又說俺們是‘拳匪’,說洋人入城全是俺們的過錯!俺這個大師兄就是啥禍?zhǔn)?!”那個人說著掙扎起來,身子前傾,似乎掙扎著要撲向太后!他臉上的傷口迸裂,形容變得猙獰,只有一雙眼睛依然奕奕生光,“俺啥也不圖,俺就要個說法!”
“親爸爸……這個人不能殺……”載湉那雙丹鳳眼已經(jīng)帶了淚意,瘦削清癯的臉上染上病態(tài)的潮紅,他的聲音細(xì)弱,但是依然清晰,“他立了功啊……”
“我看你病得不輕!”太后看也不看載湉,可是雖然她垂著眼皮,那樣的話語中卻透露出隱隱的殺意!
“當(dāng)初可是你說拳民是‘烏合之眾’?如今我可是替你殺的人!”
“姑母”抬起眼皮,看向載湉身后的王總管,“王商!你才來一天,皇帝又胡鬧,你是不是又想代他受過呀?”
王總管給載湉?fù)度ヒ粋€勸慰的眼神,載湉只得隨著總管坐上自己的轎子去了。
“涇德,別打岔!你到底怎么說?”太后不耐煩,皺著眉頭,慵慵懶懶問我。
“姑母,這個人……”我這下真的為難了!這個“大師兄”,是朝廷的有功之臣,依我的意思,也是不能處死!
我道:“姑母,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再說公開殺人給老百姓看見了不好,侄臣以為……”
“哼”,太后鼻子里哼了一聲,“沒出息!該殺的時候,絕不能手軟!這個人就交給你去殺,你到前面的街鎮(zhèn),找個人口稠密的所在,給我看著他掉腦袋!”太后撥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琥珀念珠,對著前方道:“崔玉貴!派幾個人,看著他到前邊兒去!”
崔二總管本來就離我們不遠(yuǎn),聽見太后的話立刻過來了,他喊:“欽臣,你帶上手下十幾個人,再帶一隊衛(wèi)兵,‘護(hù)送’公爺押著這個郭犯上刑場!”
王欽臣隨即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了,“嗻!”他微笑著應(yīng)道:“公爺,前邊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