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國他鄉(xiāng)徘徊了好幾個月。西式晚宴、美式咖啡、西洋樂舞、各色“先進”的科技成果(雖然對于我來說是司空見慣。),我這個英語菜鳥,憑借黃先生等人的輪番幫助和“表侄子”溥倫、溥侗二人明里暗里的提點,又有了小聶貼心的陪伴,算是歪打正著地獲得了一次完美的出國之旅。
今天洋人提出想要中國宮廷的“燙樣模型”。因為在即將舉行的展覽會上,這件藝術品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化妝舞會上柔靡的小提琴樂聲中,身穿黑色長衫、杏黃馬甲的溥倫,儒雅地走向在休息區(qū)舉著水晶高腳杯暢飲的我(以前可不敢),和我碰了個杯但是卻冷著個臉,對我說道:“用宮里的模型要請旨,我不敢做主?!?p> 又是“請旨!”想起太后那張又尖又瘦的老臉、松了一圈的皮膚和陰晴不定難以揣測的性情,我心里涌上一陣不安。最后我想出了一個狠招兒。
我道:“別報朝廷了。用您的屋子做燙樣,不就行了!”
“好是好??墒?,上面不會覺得我僭越吧?”溥倫散散的眉峰舒展了一些,還是淡淡地補了一句。
我正色道:“太后的消息沒那么靈通,她又看不懂洋文。而且,德齡姐妹倆是我的朋友!”
“那就這么辦吧。表叔……呃、涇德大人,您就先行回國,替我監(jiān)督他們做燙樣吧。就用我的臥室做模子!”溥倫沖我淡淡一笑,道:“洋人送了三瓶極品葡萄酒,今兒散了以后,我就送給表叔您。您帶人先回,受賞的時候,當然少不了您的份兒。”
這么著,受倫貝子所托,我同著小葛等十幾個人,還包括一個前來接受燙樣的洋人查爾斯,坐上專列,帶著洋人的葡萄酒等等贈品,先行回國了。
查爾斯這個老美人很是實誠,又通中文,所以,一趟火車轉輪船的漫長旅程,也就成了一堂超值的外教口語課。
我發(fā)現(xiàn)一句“Thankyou.”居然也可以打遍天下!回家的當天,我?guī)е闋査谷ヒ娞?,說清楚了模型的事兒,太后倒是很樂呵,說起倫貝子會辦事兒,對我也很是和善。載湉只是靜靜地坐在太后的身側,眼里的蕭瑟之氣更重。似乎再強的風,也不能吹皺他心中的那池碧水。
我們中國的民間藝術家制作藝術品的效率就是高。十幾個人、四百多道工序,半個多月的努力,很快倫貝子的臥室模型就做好了。查爾斯帶著我的重托回了美國,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堅守原崗位,日夜等待著倫貝子他們的歸來——因為,一筆豐厚的賞賜正在不遠處招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