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此時的我已經(jīng)顧不上哀嘆魯伯陽和玉銘的境遇了，這日天氣晴好，和風陣陣，街上也熱鬧如常，從我當值的內(nèi)務(wù)府公署堂坐轎回來，我免不了要去關(guān)心一下我的“書店”。
一進門，趙先生緩緩開言，輕聲細語地用他那帶著承德范的京話告訴了我一件事。
在趙先生的匯報中，我這個幕后掌柜的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這家博古書店，其實就是大舅子李蓮英與外間聯(lián)系的平臺，最關(guān)鍵的是，這些聯(lián)系，八九不離十，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趙先生告訴我，說李蓮英派了梁太監(jiān)過來傳話，明天要我親自負責見一位什么“賈公子”，還說只要他“不癡不顛”，就引他到李家大宅來見。
我知道，這就是當年文瀾亭他們做的勾當，一個人不能在一條河里淹兩次，這一次再出了岔子，恐怕就算我到白云觀或者普濟寺去排隊，那師父也未必肯收我！
我有些幽怨地看看趙榮全，他的國字臉上是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我道：“榮全，你見過賈公子沒有？”
趙榮全穿著一身藍色布長衫，配上金灰色寬鑲邊深藍底綢面琵琶襟馬甲、同色瓜皮小帽，已經(jīng)不復當年當護院時的武夫裝束，但依然盡顯沉毅果決的硬漢氣質(zhì)，趙先生看了我一陣，嘴唇一動想要說什么，這時候一旁的小胖子孫敬福發(fā)言了，他微笑，嗓門又亮又脆，他晃著腦袋道：“那個賈公子來過一趟，盡是他身邊的一個先生說話，他自己啥話也沒有說！”
我順口問道：“那你覺得他能當官嗎？”
誰知道這話一出口，趙先生便朝著孫小胖子使了個溫和的眼色，小胖子噎住了嘴里的話，趙先生沉聲對我說道：“公爺三思，李爺因為他弟弟的事，最近在總管面前失了勢。這個梁爺和咱們并不熟，聽說他原本就是從賈公子的府上選進宮的，而且梁爺說了，要您一定要見見賈公子，不然可能會得罪‘上頭’。”
哎，我心里默默呸了一口，暗自想道：“見見又不會少塊肉，說不定還可以撈兩個大子兒！”
第二天下午，我如約在酒樓見了那個賈公子，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個人是個大煙鬼，而且，看得出來，他早已毒入肺腑，但是賈公子似乎非常自信，他指著衣服上的一塊補丁，咧嘴大笑道：“大人，小人事先打聽過，您不喜歡土黃色兒的，所以，小人知道規(guī)矩，特意換上京城現(xiàn)在最流行的‘雜花色’補丁，不瞞大人，一塊一千兩，小人要取個十全十美的彩頭，這身衣服光補丁就花一萬兩，一口不二價！”賈大公子揚起他的猴子臉，眨了一下眼，別有含義地道：“要是大人不嫌棄，小人愿意孝敬大人十大箱……保管大人官運亨通、平步青云、扶搖……呃，反正就這意思，孝敬里頭總管的，小人另有預備，大人您看……”
不是我主觀臆斷，依我看這樣的人要是可以當官，“姑母”的嘴角在一天內(nèi)準要歪上十回八回！
當下溫言打發(fā)了賈公子，沒等第二天，我連夜寫了一封密札，派阿福送給李蓮英，一句話：“這個人，不能用！”
賈公子到底沒有見大舅子，我有些興奮地想，“總算做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