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過年記事（三）

　　　　吃完午飯之后，柳添荃和柳添福便領(lǐng)著幾個男孩子上山拜祭先人了。柳七夕趁著下午的空檔出去走了走。家家戶戶房前屋后都整整齊齊的，門上貼著鮮紅的春聯(lián)和漂亮的年畫，偶爾經(jīng)過的玩耍中的孩子們也是洋溢著愉快的笑容，不遠處的冬小麥一片翠綠，一陣風吹過，好像有浪涌了過來，柳七夕竟然一時看了去，因這新年新氣象生出了幾分歡喜。

　　不多時柳家兄弟他們就從山上回來了，柳小三兒和柳遠又催著說要洗澡換新衣服，陳竹雖然嘴里說著他們太著急了，但是卻立馬分配好了各自洗澡洗頭的時間。在柳小三兒的強烈要求之下，陳竹先給他洗了澡，換上了新買的衣服，一件姜黃色燈芯絨襖子，一條黑色厚牛仔褲，腳上則是一雙黑底紅色條紋的運動鞋，柳小三兒樂的立馬就出去顯擺了。

　　不一會兒柳遠也出來，柳遠今天12歲，正好是愛打扮的時候，一套紅色運動衫穿起來顯得格外的精神，柳遠自己倒是挺高興的，就是陳竹擔心太冷了，這衣服看起來不怎么保暖。柳七夕倒是不著急去換了新衣服，推說怕把衣服弄臟了，就說晚上再洗澡，陳竹也就不堅持了。

　　晚上，柳家人果然聚在柳七夕家吃晚飯，這回柳奶奶和林霞倒是早早的就來了，一家人的晚飯也吃的十分的順利，除了倩蘭嚷著要吃牛肉，被陳竹逮著機會刺了林霞一回，但到底是新年，兩人也不好觸霉頭，所以在其他人的圓場下圓滿結(jié)束了年夜飯。

　　吃晚飯之后，三家人就各自散了回自家守歲了，柳奶奶則是跟著大兒子回家守歲了。陳竹本來對林霞一個人帶著孩子守歲有些于心不忍，結(jié)果第二天聽說林霞硬是帶著7歲的女兒去別人家打了半夜的牌，倒是叫陳竹生了一回悶氣。

　　除夕晚上，柳七夕一家人按照以往的慣例圍著火爐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柳家兄弟看的索然無味，最后居然跟同樣覺得節(jié)目無聊的爸爸一起玩起來“上大人”，一種本地的紙牌。柳七夕倒是對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十分的有興趣，這可比宮里的除夕有意思多了，宮里過年都是皇上賜宴，雖說是家宴，但畢竟祖宗規(guī)矩擺在那里，又要兼顧上上下下的人情，總之，除夕對她說從來就沒有過好印象，像現(xiàn)在全家人一起守歲對她說是個十分新鮮的經(jīng)歷。

　　初一早上，柳七夕尚在睡夢之后就被柳小三兒從床上鬧了起來，說是要趕著起來給爸媽燒茶，把他們哄高興了，壓歲錢拿的也多。柳七夕起床后，發(fā)現(xiàn)外面霧蒙蒙的，不遠處傳來了零星的雞鳴聲，走進火垅屋，柳遠已經(jīng)生好火了。

　　柳七夕稍稍收拾了一下，準備按照平時的習慣出去打坐，剛走到門口，柳小三兒忙問道：“姐，你去哪??？水馬上就開了，燒好了茶，我們好去給爸媽拜年?！?p>　　“練功！”一入冬，柳小三兒和柳遠就以冬天太冷容易感冒為由中斷了每天的早課，柳七夕并沒有強迫他們的意思，原本也沒有把他們培養(yǎng)成武林高手的打算。倒是柳遠聽了之后，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不自在的表情，所以也就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柳小三兒卻沒有感到什么異樣，滿臉不高興，不過到底不敢跟柳七夕唱反調(diào)，只好叮囑道：“那姐你少練會兒就回來??！這水很快就開了?！?p>　　柳七夕點點頭就出去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柳小三兒就跑過去催她回去，柳七夕想了一下，大過年的也不好讓大家不高興，所以就早早收功了?；貋碇?，柳遠剛剛泡好了茶。柳七夕洗好了臉，剛準備把洗臉水倒掉，柳遠在一邊提醒道：“不要把水潑在地上啊，不然等下媽會不高興的！”柳七夕一聽，想起了之前陳竹反復在耳邊念叨的過年禁忌，所以也從善如流的將水倒進了水桶里。

　　兄妹三人端著茶杯，小心翼翼的來到了爸媽的房間外面，柳小三兒自告奮勇的敲了敲門，高聲叫道：“爸，媽，我們給你們拜年了！”

　　得到許可之后，三人依次進了屋。柳添福和陳竹半躺在床上，笑瞇瞇的看著他們。這樣大喇喇的站在父母的臥房里面，柳七夕有些不自在。

　　柳遠把茶恭恭敬敬的遞給了爸媽，道：“爸，媽，喝茶！”

　　陳竹邊接過茶，邊問道：“這是你們?nèi)⒚门莸?？?p>　　柳小三兒得意道：“是啊！我們今天起的可早了！”

　　陳竹笑著喝了口茶便放下了，柳小三兒一直眼巴巴的看著陳竹，臉上一副“怎么還不表示表示”的表情，陳竹忍著笑，故意問道：“茶我們喝了，你們先出去吧！我們要起床了！”

　　這下柳小三兒忍不住了，直接問道：“媽，我們的壓歲錢呢？”

　　柳添福在一邊難得的湊趣道：“你這年拜了一半，怎么能給壓歲錢??？”

　　這下不光是柳小三兒急了，柳遠也有些站不住了，不時的拿探詢的眼光試探著媽媽。

　　陳竹見差不多了，方才開口道：“不磕頭，壓歲錢是拿不到的?！?p>　　柳小三兒和柳遠一臉恍然大悟，忙跪了下來，柳七夕猶豫了一下，也跪了下來。說實話，關(guān)于磕頭的記憶對她說已經(jīng)頗為遙遠了，幸虧是跪父母，要是別人，她不保證她的膝蓋能彎的下來。

　　三人磕了頭之后，陳竹才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囑咐道：“過年了，你們又長了一歲，可要放聽話些，好點讀書！”

　　此時兩兄弟已經(jīng)達成了目的，自然是只顧著點頭，也不管陳竹說了些什么。陳竹也不計較，又吩咐他們趕緊去給大媽和幺媽斟茶拜年。兩兄弟眼睛一亮，這可是要壓歲錢最好的時機，所以告辭了爸媽就往外走。

　　等到兩家都拜完了，兄妹三人也終于有些累了。

　　剛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拆紅包，柳東就過來叫他們過去吃早飯了，說是柳七夕姑姑和姑媽就已經(jīng)過來了。本來本地的風俗是女兒女婿初二才回娘家門的，但是柳七夕姑姑和姑媽嫁的近，所以初一就過來了。

　　初二一大早，陳竹就催著大家趕緊收拾利索了，去給外公外婆拜年。柳七夕也穿上了過年的新衣服，一件粉色修身短款小棉襖，一條淡藍色牛仔褲，腳下是一雙淺棕色略帶了點跟的毛里皮鞋，看起來格外的亮眼，陳竹滿意的笑了笑。

　　外公外婆住的比較遠，所以等到柳家一家人到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柳七夕小姨一家也是剛剛才到，經(jīng)過了幾個孩子一番熱鬧的拜年討紅包后，中午飯也開始了。

　　吃完飯之后，柳家兄弟跟著大舅家的表妹陳琳琳，表弟陳晨，還有小姨家的表妹何夢華去后山上玩。柳七夕則跟著陳竹和小姨陳蘭找外婆說話去了。

　　陳竹果然將柳家除夕發(fā)生的那些糟心的事兒跟外婆講了，陳竹十分委屈，道：“您說這些年我容易嗎？以前想著說倩蘭還小，她幺媽一個人也不容易，我們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結(jié)果到把她慣出了毛病，還有柳添福他媽，我自認為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怎么還是不得她老人家的眼呢？”

　　陳蘭勸道：“大姐，你也別想那么多了，夢華她奶奶還不是一樣，有什么好的就想到她的大兒子了，手上的錢捏的死緊，生怕我們討一點好了。”

　　外婆見兩人都去講自家婆婆的不好了，忙開口道：“再怎么說也是添福和慶遠的媽，你們對老人有意見，叫他們做兒子的為難。為了這些事，兩口子鬧生分了也不好。陳竹，小三兒的幺媽這么年輕，將來肯定是要改嫁的，犯不著現(xiàn)在跟她慪氣，遲早也不是一家人。陳蘭，反正慶遠也是個能弄錢的，你們也不指望夢華奶奶手里的那點子錢，平時也不用老是盯著，我看她對幾個孫兒倒是一視同仁，夢華吃的穿的可要你們兩口子操過心？人吶，知足點好！”

　　外婆的話果然切中要害，陳竹和陳蘭也不好反駁，柳七夕在旁邊也是若有所思，上輩子，她跟小五和小九的媳婦兒也是摩擦不斷，小五和小九的福晉都是綿軟人，她一直都是敲打為主，總是要她們賢惠。結(jié)果她們倒是賢惠了，小九一屋子的女人那是出了名的，就是小五也是把個側(cè)福晉寵上了天。德妃、榮妃還有惠妃沒少嘲笑自己沒有嫡孫，自己又埋怨媳婦兒攏不住兒子的心，現(xiàn)在想來自己就是壞在不知足上面，妻妾哪里能真正一家歡，她自己可不就是吃這個苦的，沒想到做了婆婆反而拎不清。想到這里，柳七夕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濃濃的愧疚。

　　因為心中有事，所以柳七夕的興致也一直不高，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大家就告別了外公外婆一家人，準備回家。臨走前，陳剛瞅著空將柳七夕拉到了一邊，給了她一個紅包，說是額外的獎勵，柳七夕本來想會回絕，但是陳剛十分堅持，加上陳竹也催的急，所以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