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喜的生日過完,曾瑞祥見自己還剩一天假期,一早起來就讓子福帶著子祿和子晴裁紅紙,他在書房的書桌上開始寫對聯(lián),這回不用偷偷摸摸,加上地方也大,能擺的開,進展快多了。
再加上這一年子福的字也有了不小的長進,大的對聯(lián)不敢寫,小的諸如貼在大門上的“開門大吉”以及貼在豬圈和雞圈上的“六畜興旺”、“雞鴨滿圈”,還有貼在谷倉上的“五谷豐收”等,不過他寫的最多的是“?!弊?。
因著趕時間,這一天曾瑞祥都沒出門。
晚飯后,沈氏也帶著子喜過來,讓子壽陪著玩,她自己手里拿著針線活,是孩子們過年的新棉襖,白天要繡花,她也只能是晚上做衣服。
一家子說說笑笑,曾瑞祥趁機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說年后要帶子福去縣里讀書,帶在身邊一能好好指導二能出去長長見識,總在這小鎮(zhèn)也沒多大進展,說到子祿,年后要趕緊啟蒙,讓他晚上跟著子福多學學認字,白天在家也盡量多練練字,又囑咐沈氏給他們做兩身新衣服,子祿要上學也不能穿短裝了。
沈氏一一應了。
子晴發(fā)愁了,子福要走了,家里就剩沈氏帶著幾個小蘿卜頭,也不安全呀。
誰知次日一早,曾瑞祥臨走前不知從哪抱了一只小狗回來,說是子福不在家,家里養(yǎng)個狗能頂不少事。
子晴見了忙抱過來,其實她早就想養(yǎng)個狗了,家里來陌生人一叫喚,全家都知道,帶出去還能人仗狗勢,也省得被淘氣的大孩子欺負。
接下來這段日子子晴過的很愜意,地里也沒什么活,冬天雨水多,菜地也不用澆水,小四也能自己走路了,家里人多,也不用她時時刻刻看著了,因而她除了幫著家里打理飯食,大部分時間她帶著子祿一起學認字寫字,累了就蹲在徐師傅后面看著一件件漂亮的家具完工,自己再撿點碎木塊什么的。
臘八前,廳堂的長桌和椅子都已完工,八仙桌還差刻花,還別說,徐師傅真是慢工出細活,隨便用手一摸,感覺特光滑圓潤,看上去也高檔厚重,確實是好東西,難怪前世那些有錢人都熱捧。
這天下午,徐師傅把完工的家具往廳堂一擺,子晴感覺自己家都不像農(nóng)家了,可說書香人家又缺點什么,有機會還是要去淘點書畫什么的。
子福也說缺點東西,從書房搬出沈建仁送的花瓶擺上了長桌。
沈氏看了看,說還缺個香爐,正說著,門鈴響了。
子晴上次和子福說過之后,子福不知從哪弄來個舊鈴鐺,用繩子穿上拉到大院門外,這回有人來了,可以拉門鈴了。
沈氏說道:“誰去開門?可能是你們爹放假回家了?!?p> 子晴聽了忙道:“我去,我去?!?p> 說完她就跑出來了。
可能是唯一的一個女兒的緣故,曾瑞祥對她很是疼愛,她也早就把自己融入了這個家庭,安心做一個六歲的小女孩。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曾瑞祥,這次可以在家休息很長時間,所以他拿了一個竹藤箱子把換洗衣服帶回來了。
子晴喜滋滋地把曾瑞祥接到門房,讓他換了一雙鞋,這些天總下雨,陰冷陰冷的,地上都是泥土,她在門房放了好幾雙草鞋套和木鞋套,進門房就脫了,穿著干凈鞋子進屋,省得到處是泥。
此時一家子在東邊屋子坐著烤火,子晴讓徐師傅的徒弟小劉做了好幾個小板凳,大家坐在火盆邊玩,沈氏在繡花,子祿在烤洋薯,屋子里到處是洋薯味,曾瑞祥掀開門簾子,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便說:“你們好舒服啊,還是家里好?!?p> 沈氏笑著說道:“又花不了幾個錢,干嘛遭罪?以前不是沒辦法么?!?p> 次日是臘八,天放晴了,一早喝過臘八粥,曾瑞祥說要給老爺子那邊送銀子過去,可巧徐師傅也沒過來,沈氏想去墟市看看有沒有過年要的東西,遂跟著一起出了門,子晴幾個也跟著。
一家人先到了老房,剛好老爺子他們都在堂屋吃粥,曾瑞祥把銀袋給田氏遞過去,田氏打開看看,劈頭問道:“就這些???你妹妹成親,你當哥的一點壓箱底的銀子都不給?可憐你妹妹身子骨不好,也沒個人心疼,要不是因為你念書把家里的錢花光了,你妹妹也不至于沒錢及時醫(yī)治,拖成現(xiàn)在這樣子,如今你妹子要出閣了,還能管你要幾回花銷?”
原來癥結(jié)在這,子晴就一直納悶,為什么阿婆那么多無理要求,爹都一一答應,基本屬于欲取欲求,而且田氏也老是同一套路,沒什么新意。
“娘,我給二妹準備了一個樟木箱子,一個楠木屏風,我沒有忘記二妹要出閣。”曾瑞祥解釋說。
子晴記得打了兩個樟木箱子,那另一個肯定是給子福出門求學用了。
“什么南木北木,又不能當飯吃,哪有銀子實在,鄉(xiāng)下人家不講究那些個,你們?nèi)缃襁B大房子也住上了,你們自己說,給多少吧?”田氏逼問道。
曾瑞祥剛要再說什么,沈氏開口了,“娘說的是,還是給銀子好,用起來方便。既然這樣,回頭就讓孩子爹再送那剩下的六兩銀子拿來給二妹添妝,橫豎他一年的束脩我們也沒指著過?!?p> 沈氏說完又對夏玉道:“二嫂就不再給買什么了,那六兩銀子,二妹看著隨意買點自己喜歡的,二嫂就不多事了?!?p> 繼而,沈氏轉(zhuǎn)向老爺子,“爹,這樣總可以了吧?”
沒等老爺子回話,沈氏扭頭看著發(fā)呆的周氏說道:“大嫂,對不住了,沒能跟你商量,這事,個人盡個人的心罷了,沒有攀比的意思,我們也是心疼二妹嫁過去沒有點體己不方便,二妹也能理解的?!?p> 沈氏噼里啪啦一大通,眾人被她說蒙了,主要是誰也沒想到她能拿出這么多銀子出來,夏玉更是意外,也不知是激動還是感動,反正是流淚了。
還是秋玉最先明白過來,推了推夏玉,說道:“二姐,我二嫂說出六兩銀子給你添妝,你還哭個什么勁,還不快多謝二哥二嫂?!?p> “我知道,我真是沒想到二哥二嫂對我這么好,嗚嗚,二嫂,多謝你們了?!毕挠窨拗f道。
“弟妹,你可想好了,是六兩銀子呀?六兩銀子可夠你一家過一年的了,你真舍得?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敝苁系纱笱劬竦?。
“就算我是一個女人,說出去的話也是一口唾沫一個釘子,你們放心,絕不耍賴?!鄙蚴险f完就拉著子晴往外走。
沈氏一行出去后,田氏還在那兀自發(fā)愣,追著老爺子問:“老二家說的是六兩吧,是六兩銀子,我沒聽錯吧?她不能反悔吧?”
“反悔什么?你沒聽見她最后說的話,一口唾沫一個釘子,都是你,一天到晚胡咧咧,老二家如今過好了,還能虧待了他妹子?”老爺子瞪了田氏一眼,說道。
“我胡咧咧?我要不胡咧咧,能有六兩銀子嗎?”田氏挺起胸朝老爺子發(fā)火。
過了一會田氏想起兒子的話,又問:“那楠木屏風是什么好東西,難不成比六兩銀子還貴?要不老二家的能答應得那痛快?”
秋玉聽了回道:“楠木很貴的,我去城里賣荷包時好像聽說過,大戶人家的屏風一般用楠木,講究點的人家屏風上的刺繡一般都是雙面繡,好的一副屏風的雙面繡能賣到好幾十兩銀子呢,比屏風還值錢?!?p> 田氏聽了跌足長嘆,還不如要來屏風再拿去賣呢,換來老爺子鄙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