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又至隆冬時(shí)節(jié),余杭郡雖地處江南,冬天比起大雪紛揚(yáng)的北方來說可算是暖和多了。但古時(shí)候氣候與現(xiàn)代不同,臭氧層沒有遭到污染,很少會出現(xiàn)暖冬的氣候,是以江南雖暖卻不時(shí)下場小雪,陰雨的天氣就更多了,那種從骨子縫里透出來的冷氣甚至讓慣于北方冬寒的人都受不了。
安心從小就怕冷,沒想到來了古代之后這一點(diǎn)也沒有改變。此時(shí)她正縮頭縮腦的裹著老羊皮棉襖坐在火盆旁烤火。好在宋朝已經(jīng)普遍使用了煤碳,甚至還有明煤、碎煤和末煤之分,烤火自然方便了許多?!鞍∴?!”安心打了個噴嚏伸手擤擤鼻子。好冷呵,燒著碳不敢緊閉門窗,一陣?yán)滹L(fēng)吹進(jìn)來就忍不住要打噴嚏。就為這,慕容修和方玄他們已經(jīng)嘲笑過她不知道多少回了。習(xí)武之人居然會怕冷,這真是天下奇聞!安心卻只好瞧著他們穿著薄薄的單布衣衫無比羨慕,就連慕容雪都穿的甚少,不懂武功的念蓉也沒有她這么狼狽。
丫丫滴,你們以為我想么?我這半吊子武功有什么用啊!夏天照熱冬天照冷。不知道老頭子是不是誆我呢,拿了本假的武功密籍送給我練,哪天要是練到走火入魔做鬼也要先拉上那老酒鬼!可惜這個老酒鬼前段時(shí)間搜刮夠了銀兩突然就消失不見了,不知道又上哪逍遙快活去了。安心順手扯過一方帕子擦擦鼻涕,郁悶地想著。她壓根沒有反省一下自己的武功沒有長進(jìn)那都是因?yàn)樗龖校F(xiàn)下卻硬生生將這些錯都推到別人頭上去。她練起武來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wǎng),這樣能有長進(jìn)才是奇怪的事情呢,何況她這一門的武功收效甚慢,要等到練了十幾年后才會漸漸發(fā)揮出威力,就她現(xiàn)在的水平,能上樹捉只鳥入林逮只兔子就差不多了,要想和人打架,那就是花拳繡腿給人捶背的。
“安心,你的藥!”念蓉端著一碗褐沉沉的東西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拜托,不要叫藥!這不是藥!”安心瞪著眼瞧那碗湯汁。她最是討厭吃中藥的人了,因?yàn)樘?,所以為了治感冒,她叫人用生姜、薄荷和一些紅糖熬出汁子來喝??墒牵@個顏色也太像中藥了吧!
“呵呵,治病的都是藥,乖乖起來喝了?!蹦钊貙⒛峭霚盗舜颠f給安心。
安心皺著眉頭喝完抹了抹嘴道:“今天外頭沒什么事吧?”
“怎么會有事?自從那天你把那群上門來搗亂的家伙揍了一頓之后就從來沒人敢在太白居里撒野。”念蓉收過了碗轉(zhuǎn)身要出去,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回頭道:“倒是有個窮小子,吃完了東西不給銀子,正在前頭和慕容兄弟吵嘴呢。”念蓉比慕容修大了好幾歲,是以一直以兄弟稱之。
吃了東西不給銀子?和慕容修吵嘴?哈哈,太好玩了,慕容修這個吃白食起家的主如今倒向別的混吃者討錢了。安心緊了緊身上的老羊皮棉襖站起身來道:“我要去瞧瞧!”
念蓉帶著安心步入酒樓到了樓上的包間門前,安心停下腳步詫異道:“吃白食還要的雅間?”念蓉點(diǎn)點(diǎn)頭。
正要推門就聽見慕容修的大嗓門在那里吼,安心皺了皺眉推門而入,抬起頭來看見正面對著門口而立的一個少年不禁怔住了——這人,好面熟,倒仿佛是在哪里見過的。
慕容修背對著安心正指著那人的鼻子叫道:“哼哼!你爺爺我從前落魄時(shí)也干過你現(xiàn)下干的這事,不過我可比你有格調(diào)多了,起碼我是討價(jià)還價(jià)還不像你這等無賴,居然分文不給!”
安心伸手拍了拍慕容修的肩想讓他閉嘴。慕容修頭也不回道:“別拍我!我正爽著呢!”他這幾個月來當(dāng)跑堂小二也當(dāng)出一肚子怨氣,平日又不能挑釁罵人,現(xiàn)下逮住了這個發(fā)泄的機(jī)會怎能輕易放過。安心的習(xí)慣用語看來還是帶壞了不少人,連慕容修都能“爽”出來了。
此時(shí)那個被罵的少爺正氣得臉色鐵青、鼻孔冒煙,但礙于身份涵養(yǎng)又不知如何辯解。這會他也看見安心了,同樣身軀一震現(xiàn)出一臉迷惑之色。
“你罵夠了沒有?不夠的話我坐下聽你繼續(xù)?!卑残奶袅税岩巫幼?,好笑地瞧著慕容修。
“啊!老大!你來了,我剛才沒瞧見,嘿嘿,沒瞧見!”這家伙跟著安心混的越來越憊懶油條了。
安心瞧了瞧一桌子略動過幾口的酒菜微微一笑道:“你去招呼客人吧,這位客官的酒菜錢我們不收了,就當(dāng)是我請的。”
那少年奇怪的看著安心,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幫自己。
慕容修更是疑惑,這家伙一向視錢如命,現(xiàn)下居然要請一個陌生人吃飯!要知道這一桌酒菜起碼也得值上個二十兩銀子。這吃白食的小子是個窮光蛋且不說,竟然還要了雅間,點(diǎn)菜也專找貴的點(diǎn),擺出一副老子有的是錢的模樣,可是剛才結(jié)帳時(shí)在懷里掏了半天卻沒摸出半個銅板來。慕容修又瞥了眼那人身上穿著的衣裳,那可是上好的錦緞長衫,剝下來也值不少銀子呢!還有腰間那塊佩玉,絕對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是啊,佩玉!剛才怎么沒想到,扯下來也夠這一桌子酒菜錢了。
他只顧站在一旁胡思亂想,安心瞧見他臉上神情莫測,目光卻總在那少年身上打轉(zhuǎn)就知道這家伙沒安好心,一定是在想著如何將人家扒個精光呢!安心暗暗覺得好笑,要是慕容家的家長知道了她將慕容修帶壞成一個唯利是圖的拜金主義者不知道會怎樣氣急敗壞、爆跳如雷呢!那少年也在慕容修那可鄙的目光下漸漸不自在起來。誰要是被人在意淫中扒光了衣裳都不會自在的。
安心向著念蓉使了個眼色,念蓉會意,拉著慕容修出去了,順手還細(xì)心地帶上了門。
“民女叩見皇上!”安心緩緩施了個禮卻沒有跪下。她不喜歡給人磕頭來磕頭去的,皇帝也沒啥了不起,不過就是仗著出身好,憑什么要對他三跪九叩呢?安心才不會中什么真龍?zhí)熳拥男麄髦?。那次進(jìn)宮是無奈,這會可是在她的地盤,這宋仁宗要是敢擺出皇帝的架勢治她的罪,那就將他綁架了關(guān)起來軟禁好了。安心壞壞地轉(zhuǎn)著念頭,不過看起來他并不想暴露身份,要不方才就不會那么忍耐的讓慕容修指著鼻子罵了。
“你!你怎會知道朕的身份?”趙禎驚疑不定。
丫丫滴,果然是貴人多忘事!才一年就完全記不得了。不過也難怪,只見過一次嘛,大概除了絕世美女之外別的女人在皇帝眼中只不過是兩只眼睛一張嘴的相似,怎能奢望他想的起來?他要真想的起來了,那就是安心霉運(yùn)當(dāng)頭了!當(dāng)初安心是抱著好奇的心態(tài)去見皇帝的,將他的模樣看了個清楚記了個牢,先前進(jìn)門時(shí)雖然一時(shí)想不起來,但沒隔一分鐘她就記起了。
“呵,皇上是貴人多忘事!我只不過是皇上大婚時(shí)給皇后置備胭脂水粉的小商人,皇上想不起來那也不奇怪?!卑残钠ü梢惶в肿铝?。
“??!朕想起來,就是那個教了太后許多養(yǎng)顏之術(shù)的蘅蕪苑小掌柜是吧?”趙禎興奮地拳掌相擊道:“你怎會在此地?這太白居也是你開的么?”
“皇上睿智!”安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反而奇怪地問道:“皇上又怎會在此?”私自窺測皇帝行蹤這就是犯了大忌諱了,好在方才安心剛將趙禎從困窘中解脫出來,他一時(shí)也理會不到這些。
“朕……朕是跑出來玩的……”趙禎弱弱地道。
跑出來玩?昏!堂堂國君能夠丟下朝政私自跑出來玩么?何況他剛剛大婚才一年,上邊還有個皇太后壓著。安心古怪地瞅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那個……朕……朕找了個和朕長的一模一樣的替身讓他代朕在皇宮里待著,反正……反正國事都有太后料理,他只要上朝裝裝樣子,坐在御書房里念念書就可以了?!壁w禎說起糗事不由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只是他忘了自己身為一個君臨天下的皇帝,做任何事都無須對安心這個小小的女子解釋什么。
這樣也行?安心不得不佩服他了!上朝念書都可以裝裝樣子,但這后宮怎么辦?他總不會為了不戴綠帽子將那人閹了吧!安心想到這里不禁面色尷尬起來。
其實(shí)安心的猜想一點(diǎn)都沒有錯,趙禎的確把那個替身給閹了。一來自然是為了不戴綠帽子,他身為皇帝要是連續(xù)多月不臨幸后宮嬪妃的話,太后不急著找御醫(yī)來給他瞧病才怪呢!但若是召幸嬪妃又怎么保證那替身會忍得住誘惑不動手動腳呢?索性閹了算了,就算那替身與嬪妃們同床共枕也沒什么可擔(dān)憂的了。這點(diǎn)說到底都是次要的了,最重要的是這個替身既然能夠瞞過所有人的耳目來冒充他,自然是花了不少時(shí)間調(diào)教出來的,對趙禎的事情可說是了如指掌,萬一這家伙起了私心真要硬賴在皇帝的寶座上不走,自己還真沒啥法子能證明自己才是真皇帝。就算能證明,也勢必搞得滿朝皆知,這對皇家的聲譽(yù)實(shí)在損傷太大。所以閹了倒是一了百了的安全之計(jì)!
還算安心聰明,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到底,話鋒一轉(zhuǎn)道:“那皇上如今有何打算?回宮么?”這家伙沒了錢總該乖乖回去當(dāng)他的九五至尊了吧!
“朕剛出來玩了沒幾個月,怎么能這么快就回去?下回再想溜出來就不知道有沒有機(jī)會了!”趙禎嘆了一口氣,現(xiàn)下自己年紀(jì)小,那太監(jiān)還能冒充自己,再過個幾年等胡渣都長了出來替身就不能再用了。
“皇上一個人出來什么侍衛(wèi)都沒帶?”安心倒是替他擔(dān)心起來,這個家伙膽子還真大啊,就憑他這手無負(fù)雞之力的文弱小子能夠單身一人來到余杭郡就已經(jīng)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了。他難道不怕消息泄露被人刺殺?難道不怕在路上被人打劫?
趙禎搖搖頭道:“雖然朕出宮的事情不宜讓別人知道,但朕還是帶了一個忠心的貼身侍衛(wèi),就連那替身也是他替朕尋來的?!?p> “那他人呢?”安心覺得這樣的侍衛(wèi)讓人捉摸不透,居然幫著皇帝找替身,他難道不知道趙禎既然坐了這個皇位便早就沒有了隨意行動的自由了么?不知他是真的愚忠到底還是包藏禍心。
“他去找銀子了……”趙禎弱弱地道。方才慕容修將他們兩人罵的好慘。按理說那侍衛(wèi)不該丟下趙禎一人留在這里挨罵而自己去找銀子的,但到了這種倒霉的境地里不想法子又怎能行?要是靠趙禎去弄銀子,只怕十天半月他也回不來。
“皇……趙爺,我回來了。”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他先前站在外面沒聽到慕容修那驚天動地的大嗓門便以為他走了,進(jìn)屋一瞧卻發(fā)現(xiàn)屋中還有一個陌生的女子在,是以連忙改口硬生生將“上”字吞到了肚子里。
“這是一百兩銀子?!蹦乔嗄陮⑹种械募埌f給趙禎。
趙禎點(diǎn)點(diǎn)頭卻不接,道:“你收著吧。這位姑娘也不是外人,你不用擔(dān)心泄露身份?!壁w禎倒是有自知之明,一百兩銀子!要是放在他身上還不得沉死他?。?p> 安心聽了沒直接昏倒就算是給趙禎面子了,這皇帝也太天真可愛了吧,誰說知道他身份的人就對他沒有壞心呢?何況自己只不過見過他一面而已,連熟人都算不上。但,在歷史上他倒的確是位非常有識人之明的明君,難道神通廣大到如此地步?
“是!小人是御前四品帶刀侍衛(wèi)展昭,見過姑娘?!闭拐严蛑残氖┝藗€禮。
“啊啊啊啊啊??!”安心突然發(fā)出驚叫聲直跳了起來,連身上披著的老羊皮棉襖都掉在了地上還不自覺。展昭!南俠展昭!自己先前居然還懷疑他包藏禍心!天哪!這是什么世道,怎么老讓她遇到這種要讓人心臟受到過度刺激停止跳動的“名人”!
趙禎和展昭都讓她突如其來的尖叫聲給弄蒙了,不知道這個女子在那里發(fā)什么神經(jīng),怎么突然又叫又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