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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華

第十二章 積年恨

瑰華 溟無魚 6077 2023-01-15 21:18:38

  秋冬去而迎春夏,眼見著璴里腹中的孩子漸漸長大,她也即將臨盆。在懷孕期間,她與蕭葛蘭的感情倒是增進了不少。二人常常共步于宮道之中,蕭葛蘭亦會給她講自己懷衛(wèi)秩的種種經歷,算是予璴里一種提醒。而兩人年齡相仿,又同時出嫁,話題自然相投。

  但在與璴里的相處中,蕭葛蘭發(fā)覺一個奇怪之處。她的阿兄與大小姐成親兩載,能夠相敬如賓已是甚好,大小姐對于他,還是畏懼多于尊敬。蕭葛蘭嘆了口氣,若是以她阿兄的性格,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愛上這個女子,而這個女子,恰恰是最可憐的。

  蕭葛蘭手中還捏著一段柳條,侍人匆匆來報,說是王后召見她。

  見到王后,蕭葛蘭施了個大禮。此次召見,以王后和肅侯婦的身份進行,兩年來,王后都沒有單獨召見過蕭葛蘭。

  王后微笑:“阿秩可乖?”

  蕭葛蘭也以同樣的微笑回答:“活潑地很,常常鬧心。”

  安靜片刻,王后故意嘆了口氣道:“去載秋天你派府醫(yī)進宮之事,在宮內僅有我知道,還算隱秘,甚至連官井和你父王那邊也瞞下了。但那些時日你父王較于平日還繁忙了不少,官井報告給你父王的是長子夫人胎位有些不穩(wěn),沒有提及有人暗中下藥之事,所以你父王派了幾個經驗豐富的女醫(yī)到長子府。但這下藥之事女醫(yī)若是知道,你父王必定也會知道,甚至整個琰宮都會知道。你的府醫(yī)蕓里足夠了解你,便截下了此事?!?p>  蕭葛蘭苦笑一聲。

  王后態(tài)度轉冷:“告訴我,為什么要救長子夫人。”

  蕭葛蘭默然,但見王后繞過身前的桌幾,拖著長長的重衣一步步來到蕭葛蘭的面前。蕭葛蘭跪坐著,王后的身影對于她來說高大而壓迫,柳葉眉下犀利的神色幾乎使她窒息。

  “她就那么值得你救嗎?”

  “母后是想阿兄失去妻子,還是父王失去侄女?若是那大小姐有事,怕是整個肅侯府都會遭受牽連!”她眼中已然見盈盈淚水,“母后,您在我幼時就一遍遍讓我恨上先國將一家,對我的禮藝騎射做出出奇嚴格的要求,讓我讀那些男人才用讀的策論,為的就是在將來助您一臂之力。這些我都做到了,您還要我怎樣?”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良知了?”王后怒極反笑,愈加逼近蕭葛蘭,那氣息壓著她的五臟六腑,“我今日是想令你明白,衛(wèi)氏之人足夠智慧,足夠明理,心也足夠狠。你不要以為你了解一個人,你或許曾與他戮力同心,但你可能至死都未曾看清他?!?p>  蕭葛蘭的怒氣沖昏了她一向冷靜的頭腦,還來不及分析母親的話,就已把這多年來積壓的情緒宣泄而出:“先國將一家,真的這么值得恨嗎?”快二十年了,她已經太累太累,這一刻,她不欲再忍了,“那您為何只把我和阿兄當做您復仇的棋子?阿意屈從乃愚孝,上一代的恩怨,為何要由我們來接替?您是半邊上首,若是不有容乃大、厚德載物,而是因私人恩怨攪動整個……”

  “啪”的一聲清脆,王后一掌將她摑倒在地,雙眼怒瞪著,似要將她的長女活活撕碎。一陣火辣辣的感覺上升,蕭葛蘭感受得到,這一掌傾注了她母親畢生之恨意。

  她自己也真是瘋了,從小到大她哪里敢似方才這般頂撞那個威嚴如天的母親。這不僅是在挑戰(zhàn)母親,更是在挑戰(zhàn)她自己。

  “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會對你怎樣。大京中心一直被各方野心所環(huán)伺,日后你即便后悔,也不要來找我。”王后留下一句話,衣袖一拂便大步離去,高儀臺正殿僅余下蕭葛蘭一人愴然淚下。

  她也有野心,但沒有一刻比此刻更讓她懼怕野心。

  母后的話,究竟意義如何?

  覽寧攙起蕭葛蘭的手臂,一步步地步出高儀臺。蕭葛蘭心感哀涼,思緒交雜纏繞,母后的鬢影和繡著鳳凰的錦衣若有若無地在她眼前閃現(xiàn),那句絕情的話猶在耳畔。她的步子有些不穩(wěn),忽然踉蹌一下,驚得覽寧慌忙扶住。

  “夫人還好嗎?”覽寧擔心地問。

  蕭葛蘭沒有回答。然而就在此時,肅候府隨她一起接受召見的侍人匆匆來報,說是長子夫人即將臨盆。

  蕭葛蘭霎時間汗透重衣。她忙問道:“現(xiàn)情況如何?”

  侍人垂首:“長子夫人的侍女信秋姑娘講是情況正常,且說夫人不要擔心,大公子已在內室陪候?!?p>  蕭葛蘭恍惚地點頭:“好、好,快去備輦?!?p>  侍人問道:“可要通知肅侯郎君?”

  蕭葛蘭方要搖頭,復點了點頭。侍人方要接令,卻見從宮巷盡頭處朦朦朧朧駛來一具車駕。蕭葛蘭心中一動,幾人都識得,這正是肅侯衛(wèi)驊的步輦,他必也是聽說長子夫人即將生產之事而來。

  衛(wèi)驊總是著那一身飄然的衣服,他見蕭葛蘭面上尚有淚痕,心中詫異,口中卻問道:“夫人可是去長子府?”

  蕭葛蘭點點頭,主仆幾人坐進衛(wèi)驊的步輦。馬車沿宮道而行,一路見綠樹躍出紅墻,渲染著本該怒放的盛夏。車內衛(wèi)驊神色不忙,又見琰宮曲折悠長,蕭葛蘭心中百感交集。

  直至長子府,蕭長霖的孩子已然出世,是個女孩。

  蕭葛蘭見孩子在乳娘懷中睡得香甜,同她的小衛(wèi)秩當年是一般模樣,心中甚是歡喜,卻怎也不忍心打攪。耳旁忽然聽得一句蕭長霖戲謔的話語:“自己的孩子都周歲了,還這般喜歡別人家的孩子。”

  蕭葛蘭也不想同他爭辯,只是問道:“孩子取的什么名字?”

  這個女孩叫蕭留寧,是璴里的主意?;蛟S,她是在感激這個孩子在去年秋日救過她一命吧。而這個女孩,也應當同她母親一般聰慧,再少一分她母親人生的凄苦。

  走出長子府的時候,恰巧一陣微風吹過,蕭葛蘭心中輕飄飄的,卻又時而感到幾分沉重。

  夜晚時分心腹帶給她的消息解釋了這份沉重,也徹底擊碎了她努力維護的、心底最不愿承認的那一面。

  心腹調查多月,如今在她面前顫聲稟報:“肅候郎君是幕后之人。”

  如重錘擊心般,蕭葛蘭盛怒拂袖,聲音似卷起千重波浪包涌而來:“你這般污蔑自己的主子,該當何罪?”實際上,她從許久前就開始懷疑衛(wèi)驊,今日心腹的話語,只是將她心中最深、最隱的脆弱揭露。

  她如今才發(fā)覺,她所認知的、所愛的他,并不是一個真實的他,甚至是想象中的他。

  眼前心腹跪著不語,蕭葛蘭兩行清淚留下。只見室門猛地被踹開,衛(wèi)驊負手冷冷地進來,斜睨了地上的人一眼,卻看到他的夫人蕭葛蘭整理整理衣裙肅容而立,氣勢上并不輸于他。

  “你果真是她的女兒,”衛(wèi)驊道,“我沒有想過你會因長子夫人之事調查我多月,你比我想得更明察更有手段,也更不值得信任。”

  蕭葛蘭冷道:“應該講這話的人是我吧。且不說你曾與先國將大小姐情深義重,你也應給我留一份面子,不要傷害我的親人吧?你這個人真的很糾結,也很可怕?!?p>  衛(wèi)驊上前一步,緊緊相逼:“從你與我連為一體的那一刻,你所謂的親人其實就已離你遠去了。直到未來的某天大京中心即將以鐵戈相對,你才會發(fā)現(xiàn)你永遠都不是大公主了,而是肅侯婦?!?p>  蕭葛蘭此刻才理解當日母后對她的告誡,凄然一笑:“歷代果真都是免不了流血,甚至是枯骨。你的心腸足夠鐵,你不再是當初那個容易心軟的衛(wèi)仲子了。你和阿兄不會相和,不僅因個人也因家族,可你有沒有考慮過他未來繼位的日子你該如何,還有我的艱難?”她忽然抬眸,眼睛直直地盯著衛(wèi)驊:“與其說是對付敵人,不如說其實還是因為恩怨糾葛吧!”

  戳中心中的隱疼,衛(wèi)驊險些暈過去。他面帶怒色地盯著蕭葛蘭,而她儀態(tài)如常。

  蕭葛蘭袖中的手指緊緊掐著袖口,恰到生痛以保矜持,內心實已粉碎。她多想在夜深人靜之時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哭如今她身陷的糾纏矛盾,也哭她這十幾年走過的、今后也必須走下去的路。每每都是她在強撐著端莊,可無人會在乎,她也擁有少女的脆弱。她同璴里一樣,她們也都選擇了屈服。

  衛(wèi)驊轉身,長衣掀起一陣氣息。衛(wèi)驊嘆道:“我們都太像了,我們都很聰明,更是都被責任壓得喘不過氣來。我希望我可以為自己而活一次,也希望有朝一日,四方統(tǒng)一,紛爭結束,宇內承平,盛世肇興,天下大同。”他留下這樣一句話,邁步便出了她的房間。

  蕭葛蘭盯著他出去的地方,心中已是空落落。兩年前他若是為自己爭取一次,那么站在這里同他說話的人便不是自己,今時的一切也都不會是這樣了。啼哭的兒聲由遠及近,只見備寧抱著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衛(wèi)秩從內室出來,不知如何是好。蕭葛蘭看到他的這般模樣,淚水竟再次涌出。

  她接過他,母子二人一同哭泣。

  我的小衛(wèi)秩啊,你是大琰的男兒、衛(wèi)氏之子,我希望你能夠作一個正義而執(zhí)著的人,既胸懷家國天下也明白自己的想要與不想要,而不是同許許多多的人一樣在困頓中迷失了自我……

  長子府院子,瑰里哼著小曲走過,身后跟著兩個侍衛(wèi)。她的長發(fā)齊腰,衣裙拂過開得正盛的花瓣,帶起絲絲香氣。近日她總能見到進宮上朝的衛(wèi)翌,便常拉著他討論未討論完的歷史故事,還約他和衛(wèi)騮一同看大京的犒軍。于是,衛(wèi)翌便只得將自己本要送給衛(wèi)騮的書籍交與她,至于犒軍,他有時會笑著說,一個女孩子看什么犒軍呢。

  瑰里不是沒有觀覽過犒軍恢宏壯觀的景象。她三歲時蕭鏘曾帶她站在墻頭,迎著新生的光輝觀甲胄旌旗。她還記得,是因為父親不放心年幼的她和阿弟在府里,才給了她這一次拓寬心胸的機會。不過,三歲的那場記憶如今在她腦海里已經只剩下浪潮般模糊的景象。所以,她想去追尋那些遠去的碎片。

  心中想著此事,瑰里不覺間走入了后院偏僻的小徑。此處是下人燒水、浣衣等打雜之地,璴里在此生活了兩年都不曾認識這里。

  這里本應是下人們稍為放松的地方,卻恐于蕭長霖向來待奴輩的嚴苛,他們竟是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一個過失便惹到這位面色冷峻的王長子。瑰里本是無心走入,方要離開,卻似乎聽到了些許窸窸窣窣的話語,她不由得駐足而聞。

  那是幾個侍女在私語?!澳懵犝f了嗎?咱們夫人那次生病實則是因為肅侯。”那人說得小心翼翼。

  另一人啞叫一聲,回道:“原來是這樣。但是,咱們夫人終溫且惠,也不曾得罪過誰,肅侯怎么會這樣做呢?”雖看是為璴里抱不平,瑰里卻聽出了一番別的用意。

  那人道:“夫人出閣之前似乎與那時的衛(wèi)仲子有過一段故事,可能是他不甘心,或是想忘掉她吧?!?p>  另一人道:“所以如今夫人還念著舊情?她可真是……”

  話還未說完,就被一個童聲冷冷截斷:“你們在說什么!私下議論你們的主子,還是一個對你們尤其好的主子,你們內心沒有一點是非之觀?或是你們不怕令信秋姐姐知道受到責罰?”

  二侍女轉身,不知為何,夫人的妹妹忽然鬼使神差地出現(xiàn)在了她們面前,那神情仿佛要將她們絞碎。

  雖說瑰里本是不想與她們發(fā)生正面矛盾,但在她幼小的心中,她實在不能忍受可憐的阿姊被這些陽奉陰違的長舌婦所置喙。話語出口的那一刻,瑰里自己甚至也有些后悔,她為什么不能聽她們說完呢?

  見這個孩子將自己的頭領搬出來,眾侍女忽然間寒意上身。在這個府邸,幾乎是動輒得咎,又豈能容忍她們這樣議論王室子女?長子夫人璴里溫柔寬容,又對她們半管不管的,她們的心素日也就放下幾分。可她卻有一個這樣愛憎分明的妹妹,她們便無法再輕視這個看著弱柳扶風的主子。

  眾侍女想到信秋,竟一齊伏地。

  瑰里本也不是想著教訓這幾個猖狂的奴婢,面對她們的請罪,她并沒有感到滿足或心安,反是后退兩步跑走了,余下幾人不安地面面相覷。

  瑰里一路跑到璴里門前,彼時璴里正在床榻上哄著小留寧。聽到格香的報告,璴里將留寧交給乳娘,笑意盈盈地面對著進來的瑰里,卻見她面有愁容。

  瑰里嘴唇微微抖著:“阿姊……”

  璴里一驚,忙招手令她在自己身旁,撫摸著她的小臉道:“怎么了?同阿姊說,阿姊定盡自己所能幫你。”

  瑰里望了望她,猶豫道:“阿姊剛有小娃娃,我還是不讓阿姊傷心了?!?p>  璴里抿嘴笑笑,道:“瑰里長大了,但有什么事情說出來還是比憋在心里好。”

  瑰里問:“那阿姊呢?阿姊遇到事情會說出來嗎?”

  聽到這話,璴里心中酸澀。她是親人堅強的后盾,但她自己呢?誰是她的后盾?她曾經也有這樣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但那個冬天一道冷冰冰的詔書,已經讓他們離得越來越遠了。

  瑰里的話,令她猛然想起當年父親去世之時這個小女孩問她的話語:父親為什么不保護我們?她當時的回答是,你要自強。如今,瑰里變得更加堅強,她卻在不經意間脆弱了。

  璴里卻道:“會啊,信秋和格香都會替我分擔憂愁的?!?p>  瑰里有些啐啐地道:“她們是忠心的婢子,可這府中其他的人呢?”

  璴里似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此事的本源,問道:“其他人怎么了?”

  瑰里只是道:“阿姊,你愛姊夫嗎?還是你愛衛(wèi)驊哥哥?”

  璴里心中一沉,想必是有人有心制造謠言卻無心令這個孩子聽到了,她便親自來向自己確認??啥@個問題,她又怎么清楚呢?她曾想過忘記過去、接受現(xiàn)實,可她就是這樣情感豐富的人,想要治愈過去的傷痕談何容易。璴里不語,耳旁卻是瑰里再次的詢問。

  璴里握住瑰里的手,柔聲問道:“假若未來你同一個人相知,甚至是相愛,此時你可以選擇嫁給另一個更加位高權重的人,你會如何選擇?”

  瑰里有些詫異:“阿姊你……”

  璴里搖搖頭:“我這是迫不得已,若是你有選擇的機會,你會怎樣邁出這一步?”

  瑰里道:“那必然是和所愛的人在一起啊!‘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療o論他出身如何,或者哪怕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官員,只要他是真心愛我的,那我定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璴里問:“如你所說,假如他是一個位卑言輕的人,那你怎樣知道他是真心而非看上了你的出身呢?”

  瑰里頓了頓,道:“衛(wèi)翌叔父曾給我講過一個道理:日久見人心?!?p>  璴里想,瑰里的內心還是那樣簡單純凈,她也是一個對自己十分自信、甚至是自負的女孩。璴里話題扭轉:“那若是你無法決定自己的未來呢?你會怎么做?”

  瑰里抬起頭,目光堅定地令璴里一驚:“那就同命運做朋友,世事千難萬險都敵不過一顆勇往直前的心。”

  璴里道:“你認為你再長大一些,還會說出同樣的話嗎?”

  瑰里反而搖頭:“不,阿姊。一味地向前便是愚笨,還是要審時度勢、厚積薄發(fā)。我所謂的勇往直前,指的是不將命運照單全收,無論好與壞。死于安樂是必然,而過度的憂患也不一定是好事?!?p>  這樣的話,璴里似曾相識。她驚詫地問道:“這些道理,是父親給你講的?還是母親講的?”

  瑰里當然不會將她上次在東市所說過的話講出來。她只是道:“衛(wèi)三郎君同我講,人如同一只小魚,無法躍出禁錮它祖祖輩輩的淵。我便思索著,它游于海是常態(tài),但若是奮力擊穿浪花,哪怕只有一刻的光輝,它都是勇敢的?!?p>  璴里將瑰里拉至自己懷中,輕輕撫著她:“衛(wèi)叔子是個好孩子,好好同他相處。”謝謝你鼓勵了我,若你同他彼此有情,千千萬萬不要走上我的舊路。

  夕陽斜照,染遍天際,拋灑在宮闕樓臺間,瑰里發(fā)間的金釵閃閃發(fā)亮。斜陽繾綣,天邊壯美,隱約的玉簫聲悠悠揚揚。這樣音色的玉簫,她似乎在哪里聽到過,埋在心底的記憶怎也提不起來,她一時竟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聽到的。

  倒是女淑眼睛一亮:“這是四公主薈的玉簫??!”

  提到這個名字,蕭薈仿佛又站在了她面前,那個莞爾的笑總是暖人的。她們兩年不曾相見,不知她如何了。她還像先前一樣憂郁溫柔嗎?她出閣了嗎?她的母妃還好嗎?

  還是那片樹林,蕭薈坐在石桌前吹著玉簫,簫聲凄婉,如衷腸切切。瑰里早已在遠處靜靜等待,直到一曲終了,才輕輕走過去:“薈阿姊?!?p>  蕭薈轉過身去,看到她微微一笑:“兩年了,你還記得這片地方,還有我的簫聲。”

  瑰里盈盈一禮,道:“薈阿姊的簫聲柔和而略帶憂傷,純凈而空靈,正如薈阿姊自己。”蕭薈道:“妹妹謬贊了?!彼叩焦謇锩媲?,又道:“妹妹可知,近日父王召見我,獨將我安排在拾蘭妹妹的宮殿,甚至有傳言說,我在未來會成為她的陪嫁。”

  瑰里忙問:“為何單獨將你與她安排在一起?二公主和三公主呢?”

  蕭薈道:“二姊前些日子嫁走了,嫁給了雍齊將軍的長子雍軫;三姊最近又生病了,聽說還病得不輕。若我真的成為拾蘭妹妹的陪嫁,那……也是我的命?!?p>  正是盛夏時節(jié),瑰里卻發(fā)覺蕭薈的雙手有些發(fā)涼。她勸道:“薈姊勿要想太多啦,大京三族優(yōu)秀男兒那般多,你又是主上的女兒,豈能隨隨便便給你安排個夫婿?”

  蕭薈道:“也是,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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