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噲陣亡——,這噩耗要是傳遍全軍會是怎么個結(jié)果,誰都能想象得出來,身為楚軍軍師的張良自然也是一清兩楚。
“你們速速去各個戰(zhàn)場,就說樊噲將軍已殺了秦狗傅戈,秦國騎兵的主力已被殲滅?!本驮趧铙@怒無措的同時,張良赫然從車上站起,對著兩側(cè)護衛(wèi)的士兵大喊道。以謠制謠,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對于樊噲戰(zhàn)死的這個消息,張良在內(nèi)心里隱隱已猜到它是真實的,但此時,他卻不能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將軍難免陣前亡,久戰(zhàn)兵疲,連續(xù)的行軍加上連番的作戰(zhàn),楚軍的銳氣已快消耗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只能再賭一把,看看是秦軍支撐得久,還是楚軍能堅持下去了,只要正面的周勃、灌嬰能取得勝利,那么這一戰(zhàn)就算失去了樊噲這員大將,也是值得的。
藍田關(guān)南。
在數(shù)倍于己的楚軍包圍下,酈商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的盡頭。
初戰(zhàn)時的三萬甲兵被分割包圍在十余處,各自間只能單獨作戰(zhàn),根本無法取得呼應(yīng)。同時,更危急的是酈商的身邊只剩下了五十余個士兵,連番遭受灌嬰、周勃兩軍的截殺,保護酈商的親衛(wèi)隊傷亡殆盡,而這五十余人還個個帶傷。
“哈,酈狗已經(jīng)跑不掉了,弟兄們,沖上去殺了他?!惫鄫肱d奮的高呼,四面包圍——,楚軍終于在付出了將近千余人死傷的代價后,將秦軍大將酈商死死的困在死角里。
“傅帥,我酈商有心殺敵,卻無力回天,再見了!”面對叫喊著沖上來的楚軍,酈商暗暗說著,這一刻,他的心中沒有遺憾,能夠在戰(zhàn)場上這般的死去,對于一個大秦的軍人,一個戰(zhàn)斗的將領(lǐng)來說,是一件光榮之極的事情。
“叔父——!”正與楚軍撕殺的酈疥痛聲大呼,有心救援的他此時鞭長莫及,周勃這個強勁的對手已經(jīng)將酈疥壓得透不過氣來了。
面對多達近六萬的楚軍精銳的猛攻,酈商這員傅戈最為器重的大將確實當?shù)闷稹疅o愧’這個稱號,以不到三萬之眾接連擋下周勃、灌嬰的數(shù)十輪次攻擊,若此戰(zhàn)秦軍能夠獲勝的話,酈商當是大功。
不過,現(xiàn)在酈商卻是危在旦夕。
灌嬰在步步逼近,而酈商已是身上多次負傷,血染征袍,就連象征榮耀的盔纓也不知什么時候折斷了。
“酈狗,受死吧!”灌嬰狂笑口叫著,大聲呼喝兵士們擁上。由不得灌嬰不瘋狂,秦軍大將酈商的頭顱是最好的邀功祭品,這等頭功若不是戰(zhàn)事激烈,怎么也不會落到充當親衛(wèi)校尉的他的頭上。
“大秦傅帥在此,誰敢來一戰(zhàn)?”聲若尖銳破空的利芒,一下子刺穿了戰(zhàn)場上的層層障礙,傳到戰(zhàn)場上每個角落。
喊出這一聲的是三千大秦最精銳最驍勇的騎士,在擊破夏侯嬰、樊噲的兩翼防御之后,這支得勝之師迅速的擺脫楚軍的圍堵,向著正面戰(zhàn)場疾奔而來,他們斗志昂揚,他們聲振如雷,一騎擋十,一騎擋百,甚至于一騎擋千,只要他們想去做,沒有什么不可能達到。
“傅帥——!”酈商驚喜大呼,強烈的狂喜沖上腦門,差一點讓他無法呼吸。
而與此同時,灌嬰?yún)s是臉色慘敗,就連邁動的腳步都在微微顫抖,不只是他,幾乎所有的楚軍士兵都下意識的停下了步子。
單單‘傅戈’這一個名字,自然無法讓楚軍士兵感到如此害怕,真正讓他們恐懼的是另一個未經(jīng)證實的消息。
既然傅戈沒有死,那么中軍傳來的那個‘樊噲將軍殺死敵首傅戈’的消息就是虛假的了,一個虛假的消息背后隱藏著什么,只要不是笨到家,誰都能猜測到樊噲恐怕已身遭不測了,而同時,楚軍的處境也將相當?shù)牟幻睢?p> 張良萬萬沒有想到,他在倏然間下達的那個命令竟然成了楚軍全線崩潰的導(dǎo)火索。傅戈以先進的騎兵對抗落后的戰(zhàn)車部隊,這一變化是張良怎么也想不到的,謠言終歸是謠言,當真相披露的時候,制造謠言的人面臨的就是反噬的后果,面對兵敗如山倒的將士,張良縱算將《太公兵法》每一條計策都使將出來,也不能更改頹敗的戰(zhàn)局了。
“風,大風!”在戰(zhàn)場的各個地方,所有的秦軍將士都在呼喊,不管是傷重的,還是未負傷的,一個個都瞪著通紅的眸子猛撲向?qū)κ?,縱算是被鋒利的長矛刺穿身體,也不能減緩前沖的腳步。
“快去請求援兵!”負責正面指揮作戰(zhàn)的楚將周勃急聲大呼,可他卻不知道中軍那里早已亂作一團,劉邦手里的四支勁旅中陳武、夏侯嬰、樊噲皆已成殘兵。
在大秦騎軍的沖擊下,楚軍步卒好不容易經(jīng)營起來的一個個包圍圈顯得是那樣的脆弱不堪,當戰(zhàn)馬的嘶鳴與咆哮臨近身后時,剛剛還是勇猛作戰(zhàn)的楚軍士兵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勢給震懾住了,他們本能的選擇了逃避與后退。
半個時辰,僅僅只用了半個時辰,周勃付出萬余兵士傷亡的代價,辛苦構(gòu)建起來的優(yōu)勢就消失殆盡,傅戈統(tǒng)領(lǐng)著他手下的那支騎軍在戰(zhàn)場上橫沖直撞,讓接戰(zhàn)的楚軍一個個聞風膽喪。
此時,劉邦中軍。
象死一樣的寂靜。
“啪——!”終于,劉邦狠狠的一鞭子抽打在御馬上,惹得被勒緊馬韁的車馬不停的聲聲嘶鳴。
“沛公,下令撤退吧!”張良的臉色異常的慘白,他的雙手放在懷中,透過袍袖能察覺得出在微微的顫抖。
這一場驚天大戰(zhàn)將幾乎將張良的信心擊得粉碎,就連懷中所藏的《太公兵法》也掉落下來,他也懶得彎腰去拾取。
“子房,你再想一想這兵書上的奇謀,或許還能力挽狂瀾?!眲畛林粡埬槪褪滋鎻埩际捌鸨鴷贿呥f了過去一邊不死心的問道。太公兵法——,這上面可是記載了無數(shù)的奇謀妙計,難道說其中找不到一條可以力挽狂瀾的計策嗎?
劉邦當然不甘心,大好的局面就這樣說喪就喪了,僅僅在二個時辰前,他麾下的楚軍還占據(jù)著絕對的優(yōu)勢,可不知怎么的,覺得沒有犯下錯誤的楚軍還是輸了,而且輸?shù)萌绱藨K烈,如此的窩囊。
“沛公,撤吧,早些決斷也好多保存些實力。”張良頹然答道,撤退——,兵敗至此,他這個軍師必須負起主要的責任,所以,就算劉邦還信任,他也不可能再履行指揮作戰(zhàn)的職責了。
“軍師不知道在說什么嗎?大戰(zhàn)正酣,勝負還未分,豈能說退就退,再說樊噲將軍的仇怎能不報,我夏侯嬰堅決不退,請主公再給我一支人馬,我要去殺了那傅狗?!甭牭揭吠说南?,夏侯嬰痛聲大呼,一把抓住張良的前襟叫喊道。
雖然夏侯嬰與樊噲平素總是一付不睦的樣子,但那也只是為了掙功罷了,真正兩人的感情可以說好的不得了,一起從沛縣起兵的老兄弟就這樣沒了,讓夏侯嬰如何甘心。
“夏侯,怎能對先生如何無禮,還不快退下——!”劉邦瞪目罵道。
話是這么說著,可劉邦卻沒有象以往那樣對張良再態(tài)度謙遜,他的稱呼一下子透露了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軍師和先生,都是尊稱,但意義卻是天壤之別。
“沛公,還是早下決斷吧!”張良低諫道,他的神色除了有些蒼白外,似乎對劉邦的稱呼沒有多加在意,不過,他的聲音卻在比剛才更顯得低沉了些。
退兵——,萬般無奈之下,劉邦終于還是采納了張良的諫議,下達了退兵撤退的命令。
當撤退的命令傳達到楚軍各部時,實際上已經(jīng)晚了,被沖得建制散亂的楚兵們早已在逃跑了,士兵們可以逃,而周勃這個統(tǒng)御五、六萬楚軍的大將卻不能逃,若他的旌旗一倒,楚軍那就真的是兵敗如山倒了。
“各部向我聚攏,有擅退者,殺無赦!”周勃高聲叫喝,額上青筋暴露,他的親衛(wèi)隊更是拔劍持戟,寒光森森中將不聽命令逃跑的楚兵一個個的給逼了回來。
“陳武,你率一軍接替周勃斷后,同時,命令周勃速速帶兵搶占武安道兩側(cè)要沖,不要讓秦狗斷了我們的歸路?!?p> 終于,發(fā)泄得差不多了的劉邦理智開始恢復(fù),他又重新行使起統(tǒng)帥的職責。
“諾!”陳武一躬身,大踏步的轉(zhuǎn)身離去,只不過,在轉(zhuǎn)身的那一時,他的身子卻僵了一僵。
斷后——,這個任務(wù)實在太難了,楚軍大潰,雖然說人數(shù)上還不吃虧,可是,要將一支支被打亂建制的軍隊重新整合起來,可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還要面臨秦軍的圍殺,雖然沒有和秦國騎兵交鋒過,但陳武也能感受到敵騎帶來的恐怖與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