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羅懵逼地從突然到訪的小男孩手中,接過紙條和香腸。
這小家伙他認(rèn)識,是亞度那小子的弟弟,好像叫阿萊?聽說是個非常寡言的孩子。
“誰讓你送來的?”門羅忍不住問道。
小家伙沉默片刻,指指紙條,道:“哥哥”,又指指香腸,“媽媽”。
“紙條是你哥那兒來的,香腸是你媽媽讓送的?”
阿萊點頭表示正確,隨后欠了欠身子,一溜煙跑走了。
“什么情況,亞度那小子不是早就去參軍了嗎?”
門羅嘀咕著,抓抓亂糟糟的灰色短發(fā),先把那些香腸掛到門邊墻壁上,這才安逸地躺到火爐旁自己用雜木打的搖椅上,展開紙條。
紙條上什么都沒寫,只有一張非常簡陋的簡筆畫。
不,這玩意兒可稱不上畫,說是涂鴉更合適些。
粗糙的線條草草勾勒出一張甚至辨不出性別的人臉。
亂七八糟的長頭發(fā),還有,嗯...鯊魚似的尖牙,這完全是四五歲小孩子的畫風(fēng)嘛,幾個意思?亞度的畫技這么差的嗎?
等等,亂發(fā),尖牙......
門羅整個人像是條被扔上岸的魚般,從躺椅上跳了起來。記憶深處的某個惡劣形象,與那副涂鴉漸漸重合,再看一眼,那猙獰的笑容是如此的傳神......
“不行,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門羅以最快的速度套上外套,從雜物堆中翻出個破舊的牛皮包,將幾套衣物和一些皺巴巴的鈔票塞進(jìn)去,想了想,又從墻上取下剛掛上去的香腸,也塞進(jìn)包里。
留戀地看了眼這個居住了十多年的破舊小屋后,毅然推門離去。
“呵,這次想跑去哪兒?”
還沒等走兩步,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門羅僵硬地轉(zhuǎn)過身。
映入眼簾的,是某人堪稱恐怖的笑臉,以及那令人印象深刻的滿口尖牙。
......
三天前石英港
自從昨天得知某人的下落后,喬絲汀便有了“上門拜訪”的打算。
剛好,聽說亞度正準(zhǔn)備往家里寄封家信。
出于惡趣味,便讓他捎張紙條給他的“獵人師傅”,然后又以“順路要去趟郵局,幫你一起寄了”為由,帶走了那封信。
順路去趟巖峰島,也算順路不是么?
得知又被自己盯上的他,會有如何倉惶的表現(xiàn)呢,真想親眼看看。
離港的申請很容易就通過了,但將亞度調(diào)到強(qiáng)襲旗團(tuán)的提議被擋了回來。
真紅的解釋是,不想這么早的將亞度的發(fā)展方向限定在“投手”上,先讓他跟著群青多學(xué)段時間,說不定還能學(xué)到幾樣先鋒旗團(tuán)的看家本事。
有理有據(jù),她信了。
此次巖峰島之行,喬絲汀沒打算慢悠悠地乘空艇去。
迅翼龍耐力不算出色,但速度快呀,從這兒到巖峰島兩三千公里的直線距離,中途找島嶼休息兩三次,一兩天也就到了。
當(dāng)這位暴躁信使登上怪石嶙峋的巖峰島時,她的搭檔坐騎弩炮已經(jīng)快不行了。
哪有這樣趕路的!
還說什么長途耐力與野外生存訓(xùn)練,翅膀都快飛斷了,到中繼島嶼食物還得自己抓,弩炮敢怒不敢言......
好在到了目的地,喬絲汀也不是那么急了,決定先在鎮(zhèn)上找家旅店休息一晚,順便打理打理吹了兩千公里寒風(fēng),炸得跟過了電似的亂發(fā)。
隔日一大早,精心打理過頭發(fā)的喬絲汀,穿著鎧甲腳步如風(fēng)地走出了旅店。
弩炮表示,即使不會說人話,有的槽它也一定要吐。
“這算哪門子精心打理?就洗了遍綁了個高馬尾,隨著水分散盡又開始炸毛了啊!你這只是仙人球變成仙人掌的區(qū)別好嗎?!”
沒功夫在意自家坐騎激烈的心理活動,喬絲汀猶豫了片刻,先向著鎮(zhèn)長家的方向走去。
作為巖峰島上唯一的鎮(zhèn)級官員,鎮(zhèn)長同時也是這座空島的實際管理者,但由于巖峰島并不是誰的封地,他也沒有貴族爵位,只是個由政府指派的地方官員。
地址是向路人打聽到的,當(dāng)喬絲汀出示了自己中校軍銜的軍官證件后,很順利地見到了這位鎮(zhèn)長。
鎮(zhèn)長不是巖峰島本地人,前兩年剛調(diào)過來,似乎有些特殊的經(jīng)歷過往,見識比一輩子沒出過島的本地居民們豐富得多。
喬絲汀的鎧甲在島民們看來只是好看威風(fēng),甚至還有人把她當(dāng)作傭兵,但這位看著有些頹廢的男子卻一眼認(rèn)出了鎧甲上紋章。
“騎士大人,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們協(xié)助的嗎?”
鎮(zhèn)長的姿態(tài)擺得很低,雖然軍政分屬兩個體系,但他很清楚面前這位比自己高了一個頭還多的高大女性,可不是個沒有背景的小鎮(zhèn)長惹得起的。
“鎮(zhèn)長先生客氣。”喬絲汀板著張臉,道:“這次并非公務(wù),只是拜訪。巖峰島是我屬一位戰(zhàn)友的家鄉(xiāng),可能的話,希望鎮(zhèn)長先生對他的家人稍加照顧?!?p> “請問,稍加照顧是指?”鎮(zhèn)長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方明說了不是公務(wù),那么在自己職權(quán)范圍內(nèi)能做的其實很有限。
“別讓他們受欺負(fù)就行,不需要做多余的事。”
喬絲汀暗罵自己太過魯莽,拜訪鎮(zhèn)長只是她臨時起意,意在給亞度的家人上道保險,卻沒選對方式。
其實只要讓真紅隨便寫個“感謝狀”之類的,通過鎮(zhèn)長之手交給亞度家人,對方自然會注意,哪需要像現(xiàn)在這樣繞來繞去,弄不好還要欠下人情。
好在鎮(zhèn)長也沒多事,只是記下了亞度家的地址,說會吩咐下面人注意。
離開鎮(zhèn)長家的喬絲汀嘆了口氣,今天自己不太對勁,有些心慌,做事也稀里糊涂的。
倒也不是猜不到緣由,用力拍了拍臉讓自己打起精神,接下來需要先去送信,亞度家離鎮(zhèn)上還有點距離。
好吧,其實隔了大半座島來著,不過這點路程對于迅翼龍來說也就勉強(qiáng)算熱身,回到旅店將弩炮從獸棚中帶出來,起飛出發(fā)。
亞度家的屋子很小,卻不破敗,墻壁是石頭壘的,附近都是巖地應(yīng)該是就地取材。
而屋子周圍種的蔬菜可就難得了,石頭上可長不出東西,顯然是有人一點點的把土壤搬運到這兒,才造就了這個小菜園。
一指小屋,弩炮聽話地俯沖,即將撞擊地面前雙翼一振,輕巧地降落在菜園里,壓倒一大片蔬菜。
“......”
喬絲汀輕手輕腳地跳到一小塊空地上,想了想,回身狠抽了弩炮的腦袋幾巴掌。
弩炮委屈地伏下身子,它也知道自己闖禍了。
瞪了委屈巴巴的伙伴一眼,她走到屋門前,敲響了木門。
“誰啊,孩子他爸嗎?來了!”
響亮的女聲從門內(nèi)傳來,喬絲汀也不知為什么,也許是因為壓壞了人家辛苦種植的蔬菜的愧疚,也許僅是因為心煩,反正她不想和亞度的家人見面。
身體動得比腦子快,扔下信封,三步并兩步竄上龍鞍,揮手催促弩炮立馬起飛。
一頭霧水的弩炮不敢觸這條母鯊魚的霉頭,只好全力揮舞翅膀,轉(zhuǎn)息間便沖上了百米。
遙遙望著那位中年農(nóng)婦手提鐮刀,繞著屋子四處查探的樣子,喬絲汀瘋狂抓撓起自己的頭發(fā)。
“我這都是在干啥?!”
可是現(xiàn)在再下去也不合適,只好繼續(xù)在天上呆著。
等了好一會兒,有個小男孩跑出家門,這十有八九是去送紙條了,她暗暗猜測,同時吩咐弩炮跟上。
“應(yīng)該就是這兒吧?”
望著那個遠(yuǎn)比亞度家更破更小的木屋,喬絲汀心情復(fù)雜。等男孩離開后,她來到木屋門前,伸出的手卻怎么也敲不下去。
“唉...”
無言地靠在門外墻壁上,之前特意準(zhǔn)備的惡趣味此時卻興致全無。
門突然被推開,望著那個熟悉的背影,背著行囊逃災(zāi)似的模樣。
懷念,憤怒,激動,怨懟,不滿......最終化作一抹猙獰怒笑。
“呵,這次想跑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