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對性格柔弱的那部分女性而言,是一大利器,但用多了也不好使。
而對于喬絲汀這種,力氣比絕大部分男人還大,殺的人比團里所有人都多(被擊墜的戰(zhàn)艦船員幾乎不可能幸免),其存在與功績本身早已超脫性別區(qū)分的女人而言。
偶爾哭一下,那就太尼瑪恐怖了。
鯊魚流淚的樣子,門羅有沒有見過真紅不清楚,反正他自己,這十年間是一次都沒見過。
臉都嚇裂了!
本來做好了嚴肅起來,斥責(zé)其將一位平民帶入軍事禁地的嚴重違紀行為的準備,但現(xiàn)在......
喬絲汀都哭給你看了,你還想怎樣?
要是戰(zhàn)爭時期,硬下心將其送上軍事法庭,再把某平民暫時監(jiān)押,他做得到。但眼下這么來,未免太不近人情了,畢竟她也是騎士團內(nèi)的支柱之一。
門羅也慌了神,其實他也沒見過喬絲汀如此脆弱的樣子,即便是大空鯊覆滅的那一戰(zhàn),她攥破了手掌,咬裂了牙齦,眼眶卻也只是泛紅。
真紅其實猜對了大半,北霜海之戰(zhàn)后,他的信念確實碎了,但還不至于脆弱到因害怕回憶起往日的戰(zhàn)友們,就不敢見喬絲汀的程度。
他怕的是再次親眼目睹僅存不多的伙伴,渾身浴血從空中無力墜落的場景。
接到來自穿光騎士團的邀請后,他曾對認真地對喬絲汀說:“我們一起退伍吧,然后去做什么都好?!?p> 而當(dāng)時的喬絲汀咬著牙,回應(yīng)他的一句是:
“我要報仇?!?p> 于是門羅獨自退伍離開,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也說服不了喬絲汀,但他也說服不了自己。
相處那些年,又數(shù)次共經(jīng)生死,怎么可能完全沒感情?
不管是十二年前的默默離開,還是數(shù)天前的逃避,說到底都是因為害怕。
害怕再次經(jīng)歷,害怕死亡,害怕面對,害怕被質(zhì)問。
他曾經(jīng)的外號是賊鯊,在風(fēng)格悍勇瘋狂的大空鯊騎士團,本是個性格滑溜的“異類”。
作為那次戰(zhàn)爭奮戰(zhàn)至最后的幸存者,按理說沒人能指責(zé)他的選擇,但他還是瞧不起選擇逃避的自己。
畢竟即使是賊鯊,曾經(jīng)也是條鯊魚啊......
否則何必選擇在荒蕪的巖峰島,當(dāng)一名不知所謂的窮苦獵人?以他的軍中履歷,去一座富庶島的嶼擔(dān)任治安官之類的職位,輕而易舉。
不過是自我放逐罷了。
門羅長嘆口氣,靠在喬絲汀身邊一起蹲下,卻不敢碰她。
輕微的啜泣聲很快停止,但喬絲汀還是保持著頭埋膝間的姿勢一動不動,也不說話,似乎是準備這樣蹲一天。
真紅臉皮一抽,你這是在耍賴......
“真紅,先找個人把我們帶離軍事區(qū)吧,我們倆先好好談?wù)??!敝澜┏植皇寝k法,也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的門羅開口道。
真紅無奈,點了點頭,高喊:“榭莉亞!進來一下?!?p> 辦公室門立刻被推開,榭莉亞果然一直站在門口等著。
“駕風(fēng)船送他們離開石英港,就到,唔,鐵血殘陽吧?!闭婕t吩咐道。
那是離石英港最近的卡諾阿市里,一家退伍軍人開設(shè)的旅店,也是酒館,港中輪休的軍人們常常會去那兒喝酒找樂子。
總得先把門羅安頓下來,看他這一身破爛的樣子,也不像找得到住處的。
嗯,僅此而已。
聞言,喬絲汀“蹭”得站起來,連在一起的鐐銬扯得身邊的門羅一個踉蹌。
榭莉亞從進門后,便一直眼神古怪地盯著并排蹲在地上的兩位,邋里邋遢的灰發(fā)男子不認識,無從判斷,但喬絲汀這副鴕鳥樣是什么狀況?
當(dāng)她站起身后,一臉眼淚鼻涕的樣子更是讓榭莉亞感到震驚。
這家伙,居然,哭了?
不過,眼前這場景,顯然不是詢問前因后果的好時機,先完成命令,回來再問。
做好打算的榭莉亞,先給喬絲汀遞了塊手帕,后者接過后胡亂抹了把臉,想了想,又將掛在腰間的冰冷面甲戴上。
往日的鯊虎似乎又回來了。
邁開長腿大步走著,硬底的戰(zhàn)靴踩在路面上發(fā)出打鐵似的聲響,節(jié)奏很快,稍矮一些的榭莉亞時不時小跑加速才能跟上。
至于被鐐銬拴在后面的門羅,更是產(chǎn)生了種自己是被牽著的寵物的錯覺。
單向透光的面甲下,喬絲汀的表情如何,另外兩人無從猜測。但門羅覺得憑借自己對前者多年的了解,以及舉止細節(jié)的分析,她似乎挺開心?
心里發(fā)毛……
喬絲汀傷心的時候會發(fā)生什么,案例太少難以總結(jié),但她特別開心或者特別生氣的時候,自己一般是沒什么好果子吃的。
現(xiàn)在多廢話的話,總感覺不管是開心還是生氣,最終都會變成生氣,所以還是先保持沉默吧。
于是三人沉默了一路。
當(dāng)門羅發(fā)現(xiàn),真紅口中的“鋼鐵殘陽”,這個光聽名字似乎是什么武器店,或者硬派酒吧之類的店鋪居然是旅店時,想跑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坐在柜臺后的旅店老板,不太符合大部分人心中對退伍軍人的印象。
或者說想象。
堅毅的眼神,犀利的板寸發(fā)型,鋼鐵般結(jié)實的肌肉,傷痕累累的手臂,如果再有條橫跨整張臉的猙獰傷疤就更完美了。
然而這些他都沒有。
這是個近兩米高的大胖子,肩架寬大,曾經(jīng)可能存在過的肌肉線條完全被肥肉覆蓋。笑瞇瞇的,留著對微微上卷的八字胡,有點滑稽。
讓人不住聯(lián)想起大馬戲團里喂得胖胖的棕熊。
卡諾阿市里知曉他本名的人不是很多,大家習(xí)慣叫他老熊,輩分大點的也會叫胖熊。
不得不說,那副兩百公斤的身板還是很唬人的,至少流氓混混一般不會找他麻煩。至于更嚴重些的麻煩,看在占了超過一半座位的軍人們的份上,也很少上門。
但門羅還是一眼看出了這個和氣胖老板曾經(jīng)的職業(yè),就像老熊也看穿了他一樣。
“單論蠻力,估計是和喬絲汀一個級別的……”門羅打量片刻,暗道。
榭莉亞用指尖輕敲了敲柜臺,道:“朱利爾斯,安排間房,這位是真紅團長與喬絲汀中校的朋友。”
門羅嘴角一抖,有點想笑,沒想到這個胖壯巨漢有個這么……秀氣的名字。
“二樓六號房,我討厭被人叫本名?!敝炖麪査灌洁斓?,但也拿榭莉亞沒辦法。
自門羅進門起,便一直關(guān)注著他的朱利爾斯摸了摸油亮的光頭。
前者眼中的笑意對他而言是一種冒犯,要是往日可能還會小發(fā)一下脾氣,但現(xiàn)在居然不覺得生氣。
也許是對方身上那股矛盾又頹廢的氣質(zhì),太過熟悉了吧,和他一起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老伙計們,至少有四分之一是這樣的。
喬絲汀懶得在意兩位退伍老兵間的眉來眼去,扯著鐵鏈便把門羅拖上了二樓客房區(qū)。
“?”
榭莉亞眨眨眼,愣在原地,她原以為喬絲汀只是跟過來送一下,怎么把自己也送上去了?
胖老板則是悄悄對兩人的背影豎起了一根肉乎乎的大拇指,即使戴著面甲,這位常來喝酒的女武神也好認得很。
鯊虎的男人?
“強啊!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