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嘉魚是滿課,四節(jié)公共課,四節(jié)專業(yè)課。中午天氣熱,她也懶得回寢室,直接在圖書館里小睡了一會兒。
結果午休時南嘉魚難得的做了一個夢,夢里依舊是極北荒原蒼涼的白色雪原,這時天空中卻下起了雪,鵝毛般的雪花被凜冽的寒風裹挾著,變成了銳利的小刀,狠狠地刮在南嘉魚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她依舊穿著那件黑色的單衣,猛烈的北風吹起她的衣衫獵獵作響,在幽靜的荒原上異常清晰。
冷,真的很冷,南嘉魚感覺嘴角的笑容都要凝固了。她盡力在猛烈的風雪中睜開眼睛,但卻是徒勞。
南嘉魚不得不瞇起眼睛,迷茫中,她似乎看到有一個人在不遠處,他的聲音順著呼嘯著的風到達她耳邊,不過卻早已變成了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南嘉魚只能辨認的出“南”、“魚”幾個字。
南嘉魚想要向前走進那個朦朧的身影,卻是因為寒冷,腳下一個不穩(wěn),直接倒在雪地上。
結果,南嘉魚醒了。
南嘉魚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桌子上擺著的專業(yè)書,又把視線轉向窗外。南嘉魚在圖書館常坐的位置風景極好,透過落地的窗戶可以看到校區(qū)里最大的湖。
已經是四月末,南方的春天已經過去了。正是大好的晴天,窗外的草木蔥蘢,湖水泛著粼粼波紋,還有幾只水鳥在湖上嬉戲。
原來是一個夢啊,南嘉魚這才回過神來。但想到夢里那個風雪中朦朧的身影和被寒風刮碎的幾個零散的詞,南嘉魚皺起眉頭,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南嘉魚糾結了一會兒,才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喃喃說:“這不過就是個夢啊,我這是怎么了,那個人是誰又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想到這,南嘉魚輕笑一聲,看了眼時間,離上課還有一個小時?;顒右幌抡碓谀X袋下有些酸麻的胳膊,拿起書認真的預習。
間休鈴聲響起,南嘉魚瞟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發(fā)短信的寢室老大林晨,再環(huán)視一圈,周圍的人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玩手機。
這種公共課,大學里難得有幾個人會認真去聽。而連老師似乎都習以為常,面對著空了一大半的教室,依然能面不改色地講課。
南嘉魚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拿起課本,走到講臺,看著有些吃驚的老師說:“老師,這個地方我有些疑問?!?p> 可能是這種課太少有學生聽課,更少有學生來提問,那位年紀在四十歲左右,微微發(fā)福,帶著眼鏡的老師先是一愣,而后認真的看了南嘉魚一眼,才詳細認真的給她解答問題。南嘉魚接著問了兩個問題,不時和老師交流一下自己的看法。
最后,老師和上南嘉魚寫著娟秀字體的教材,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嗯,你對問題的思考很深入,以后歡迎你和我探討?!?p> 南嘉魚有禮貌的笑了笑,說聲“謝謝”,便靜靜走回位置,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意,顯得純良而無害。
不遠處圍坐一圈低聲交談的幾個人,看到南嘉魚走過來都很有默契的閉嘴。見南嘉魚目不斜視,沒有注意到他們,這些人才松了一口氣。
卻不知道南嘉魚聽力甚好,早把他們的話收入耳中。
“那個南嘉魚無論上什么課,都喜歡去前面問問題,像是生怕老師和同學不知道她學習好似的。”
“哼,成績好又能怎么樣?!?p> “唉,人家可還是學生會一個部門的部長呢?!?p> “啊?部長一般不都是要大三的人才能做嗎?”
“誰知道怎么回事,指不定有什么內幕,學生會啊最黑暗了。
“切,這種人,我看她一天天倒是風光得很。”
南嘉魚面上帶笑,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別人不合事實的評價,可是心里卻怎么也不能高興起來。
人,畢竟是一種群居動物,誰都不可能煢煢然遺世獨立,活在這個世界上。
吃過晚飯回到寢室,南嘉魚拿起一本書又放下,卻始終不能靜下心來??戳丝磿r間,還不到七點,又掃了一眼書架上擺放著的游戲頭盔,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進入了游戲。
亙古不變的永恒星空逐漸消散,南有嘉魚又出現在被茫茫冰雪覆蓋的極北荒原上。凜冽的寒風讓身著單薄的南有嘉魚止不住一個瑟縮。
南有嘉魚瞇起眼睛,卻發(fā)現此時和自己夢境中的場景幾乎是一模一樣,北風呼號,大雪紛飛。
南有嘉魚下意識地抬起頭,盡力向遠看去,果然,不遠處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南有嘉魚不由自主地向那個身影走去,呼呼的風聲中,她可以聽到破碎的幾個字“南”“嘉”,她心中莫名地有幾分激動,跌跌撞撞向前,想要看看究竟是誰站在不遠處的風雪之中。
南有嘉魚并沒有像夢里一樣摔倒,只不過因為下著大雪,而她又是逆風而行,行動不便,能見度極低,所以南有嘉魚感覺自己走了很久才看清楚那個人,
那個人穿著黑色的衣服,在一片蒼茫雪白的世界里顯得格外醒目,他似乎看見了南有嘉魚,也向她這個方向疾走來。
南有嘉魚看清楚那個人的臉時,完全愣住了,因為寒冷而通紅的臉上不見了往日溫和的笑容,而是一片震驚之色。
那人似乎預料到南有嘉魚的反應,徑直把她拽到身前,拿出一件厚實的皮毛大衣把南有嘉魚整個人抱住。
那個人要比南有嘉魚高出很多,這一抱,南有嘉魚的腦袋正好抵在了那人的胸膛上。
那個人的聲音很輕很淡,話語一如以往的簡短:“下雪,風大,小心著涼。”
南有嘉魚突然覺得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無論是因為風雪而寒冷的身體,還是那顆封閉已久的心。
南有嘉魚順勢將頭埋得更深,豆大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來。那個人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南有嘉魚的雙臂更加用力,似乎在傳遞他的溫暖和關心。
那個人的大衣上雖然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那個人雖然連面上都掛了霜雪,但是那般風姿,那個聲音,南有嘉魚卻是清晰的記得。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那一刻,南有嘉魚突然覺得,在這個虛擬的由冰冷的數據和代碼構建的世界中,她是不是還可以找到一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