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閣里最大雅座竹韻居里,此時歌舞升平,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把身上的彩帶揮舞的像是天邊的祥云,瀟瀟的琴音低低緩緩的飄過,真有那么點天上人間的味道。
其實客人只有一個人,端坐在可以容納數(shù)十人的圓桌主坐上,靜靜的喝著茶,姑娘們跳的好還是不好他都一言不發(fā),左邊站著有點緊張的春姨,左邊是一個護衛(wèi)裝扮的人,目不斜視的緊握著腰間刀把。
黃昏的風(fēng)微微的吹動竹韻軒嫩綠色的紗幔,和姑娘們的彩帶相應(yīng)成趣。
相對于竹韻居里的高雅出塵,此時廚房里只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快!去把黃魚洗干凈!”駱碧心一邊專心的調(diào)醬,一邊吩咐來打下手的小廚子。
小廚子應(yīng)了一聲就轉(zhuǎn)身拿了把菜刀拎了條魚就要開刀。
“你干嘛???”駱碧心驚叫。
“剖魚啊……不剖怎么洗?”小廚子很無辜的晃晃手上的魚。
“黃魚不能用刀剖你不知道么?”駱碧心瞪大了眼睛,一把奪下他手上的刀。
“魚不是都要用刀切開肚子然后把腸子拉出來的么?”小廚子搔搔頭,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讓這位姑奶奶這么生氣。
駱碧心無語,怪不得之前那個龜公說黃魚好吃不好做了,因為他們根本不會做嘛……
“黃魚肉嫩,如果用刀直接切會傷到魚肉,切到內(nèi)臟就會使魚肉苦澀不好吃,所以不能用刀切,只能用筷子把魚的內(nèi)臟絞出來,就像這樣?!?p> 駱碧心拿著筷子,用力掰開魚嘴,把筷子伸進去攪和了半天,最后拎出來一團血淋淋的內(nèi)臟,此時魚尾巴還在不停的甩來甩去。
小廚子看駱碧心面不改色的樣子,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傳菜的龜公湊到春姨身邊說,“春姨,可以上菜了?!?p> “那就上吧!”春姨立刻眉開眼笑的說,這兒歌舞唱的已經(jīng)有點冷場了,關(guān)鍵是客人的反映太冷淡,剛好讓駱碧心做的海鮮宴來暖暖場。
龜公領(lǐng)命,高聲說,“第一道菜——金玉滿堂~”
紅衣丫鬟捧著一個蓮花盆款款的走了上來,朝著主位上的客人盈盈一笑,就把菜放在了桌上。
好一道金玉滿堂,黃色濃稠的湯汁里散落著雪白的魚肉,還有一些晶亮亮的東西一閃一閃的,卻不知是什么。
龜公繼續(xù)叫,“第二道菜——螃蟹~”
黃衣丫鬟捧著一只螃蟹樣的炒菜盆,上面倒扣著一個仿制的蟹殼,放到桌上一掀蓋,頓時蟹香四溢。
正在歌舞的姑娘們也忍不住偷偷的拿眼睛瞄過來。
這次不等龜公叫第三道菜,客人就動筷夾了一筷子蟹肉,仔細的看了看,放進嘴里一嚼,了然的笑了笑。
“第三道菜——紅煨黃魚~”
客人不動聲色自斟自飲了一杯。
春姨看見客人都不太動筷,不禁有些緊張,掏出手絹擦擦頭上的汗,偷偷對龜公說,“讓碧心上幾個大菜來,像是什么燕窩啊,魚翅啊什么的,快去!”
“是!是!”龜公唯唯諾諾的應(yīng)著就跑出去了。
廚房里,火光沖天,一陣陣的鍋碗瓢盆碰撞摩擦的聲音。
駱碧心正把清蒸小黃魚從蒸籠里取出來,聽見后面一聲大叫,驚的差點甩了手上灼熱的盆子,慌忙放到桌子上,猛吹被燙的發(fā)紅的手指,拼命捏耳朵,跺腳。
“碧心姑娘!”一路狂奔過來的龜公大氣也來不及喘,就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堆,“春姨讓你快點做幾個大菜要有肉,有鮑魚有魚翅,燕窩也可以,隨便什么只要是大菜就可以,要快點上啊,那個客人看起來不太滿意??!他每道菜都沒吃幾口就不吃了,這樣不行啊……春姨說……”
“停?。?!”駱碧心一個頭兩個大的制止那個聒噪的龜公繼續(xù)制造噪音,“你剛剛說幾個客人?”
“春姨讓你多上幾個大菜,鮑魚啊,燕窩啊,魚翅??!”龜公盡忠職守的傳達命令。
“我問你客人有幾個!”駱碧心插腰瞪眼。
“呃……一個……”被駱碧心的氣勢壓倒的龜公舉起一個手指,喃喃的說。
駱碧心頓時柳眉倒豎,一個人要吃這么多菜?!真是個富家子弟!太奢侈了!!
駱碧心笑的很猙獰的說,“要大菜是么?”
“對……對……就是要鮑魚,燕窩,魚翅……”龜公扳著手指數(shù)。
“去去去,忙你的去,就說大菜會有的!”駱碧心不耐煩的揮揮手,“慢著!順便把這道清蒸小黃魚端上去!”
龜公立刻捧著盤子跑了。
給駱碧心打下手的小廚子立刻湊上來說,“要我去拿幾個鮑魚么?”
“不用!我自有辦法!”駱碧心說著就抓起桌子上的那把菜刀,大刀闊斧的走了。
小廚子看著駱碧心楊家女將似的背影,咂咂嘴。
不一會兒駱碧心回來了,手里拎著一條半人高的鯛魚,后面跟著個愁眉苦臉的人,小廚子認(rèn)得,那是隔壁悅來客棧的掌柜,李四。
“四哥,這是怎么回事???”小廚子不敢問駱碧心只好很小聲的問李四。
李四苦著臉說,“你們這什么姑娘啊……居然拿著刀沖到我們廚房把我們最大的那條鯛魚給搶走了,那是要留著明天宴賓客的呀……”
小廚子頓時對駱碧心這種強盜行徑佩服的五體投地,要知道悅來客棧廚房里可都是虎背熊腰的東北大漢,她一個弱女子——呃,不考慮她手上拿把刀的話——單槍匹馬就能搶了人家宴會的主料,實在是讓他想不佩服都難。
駱碧心在那邊揮舞著刀子,朝著小廚子叫囂,“喂!你帶著他去找劉帳房!讓他把錢原價算還給他。”說完就專心料理起魚來了。
小廚子只好朝著已經(jīng)自認(rèn)倒霉的李四一擺手,“四哥,走吧……”
“唉……”李四垂頭喪氣的跟著小廚子走了。
自打龜公捧著那盆清蒸小黃魚去竹韻居后,就再沒上過一道菜了,春姨不禁等的有些心急,時不時的朝外面張望,三番四次讓龜公去催。
那個客人倒是滿自得其趣,不怒不惱不催,當(dāng)然也一言不發(fā)。
就在跳舞的姑娘腰扭的有些疼的時候,就在瀟瀟姑娘彈琴彈的手指快磨出血的時候,就在春姨望眼欲穿的時候,駱碧心的大菜終于來了,兩個小廝抬著逍遙閣里最大的盤子,哼哧哼哧的走了進來,而跟在后面的竟然是依然滿頭金釵,滿面墻灰的駱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