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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難養(yǎng)

十九 后媽?

小人難養(yǎng) 宗昊 4571 2009-06-29 15:29:12

    藍蕓從簡寧家里出來,徑直回了家。在路上,她一直在想怎么辦。面對嚴道明的孩子怎么辦,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前妻怎么辦,面對今后的生活怎么辦。想來想去,所有的問題都在一個選擇項上僵持下來:過,還是不過。藍蕓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如果選擇和嚴道明分手,那所有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藍蕓可以找律師,找出充分的證據(jù)證明嚴道明隱瞞了曾經(jīng)的婚史,她可以在財產(chǎn)分割上、在道義上獲取更多的支持。但是顯而易見,這個結(jié)果并不是藍蕓最終想要的。盡管藍蕓和嚴道明兩個人不屬于一見鐘情的類型,但是兩個人在平淡中也已經(jīng)經(jīng)營出了一份感情。藍蕓一直覺得她沒有享受過江心之于簡寧的追求,她相信,這種被追求的感覺一定很美好。但是她也不遺憾,因為她在婚姻中很快感受到了親人的血濃于水。嚴道明對她的關(guān)愛來得非常自然,不留痕跡又能讓她感到真誠和感動。藍蕓一直覺得女人的聰明與否只體現(xiàn)在一個方面,那就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藍蕓明白,這種生活就是最適合自己的。

  在經(jīng)歷了憤怒、彷徨和傷心之后,藍蕓忽然心疼起嚴道明來。盡管他對自己的欺騙和隱瞞還歷歷在目,還讓她的心在痛,但是她還是抑制不住地憐憫著嚴道明。這個時候,嚴道明一定是世界上最灰頭土臉的人,一定是最絕望的人,自己的一走了之只能加深他的絕望。自己還能跑,嚴道明又能往哪跑呢?那個是他的兒子,只要他有良知,他就跑不脫。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留下來和他一起去面對呢?可自己該怎么樣當這個后媽?

  想到“后媽”兩個字,藍蕓的后背都涼了。

  藍蕓回到家里,出乎她意料的是家里一塵不染。藍蕓不是有潔癖的人,但是因為經(jīng)常在家的緣故,她喜歡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凈凈。雖然才離家一天,但是藍蕓還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想著恐怕要看見一個灰塵滿地的家了。結(jié)果打開門發(fā)現(xiàn),地板是剛剛擦過的,桌子上也沒有雜物,她離開時桌上的書本、筆記本電腦都原封不動地擺放在那兒,椅子被插進桌子下面放整齊了。廚房里顯然沒有動過火,不僅如此,嚴道明還把瓷磚、灶臺又都擦拭過了,上面還殘留著洗滌溶液的香氣。藍蕓看見自己常用的橡膠手套還在原地掛著,保持著幾天前的樣子。她在心里暗暗埋怨嚴道明,一定沒戴手套,就這么擦的,不知道洗滌溶液對皮膚不好嗎?

  藍蕓又來到臥室,下意識地打開衣柜。她擔心嚴道明會把衣服帶走,逃離她。但是沒有,嚴道明和自己的衣物都還在,整齊地碼放著。藍蕓看了一下,就知道嚴道明今天穿的是自己剛剛給他燙好的那件灰色襯衫。藍蕓轉(zhuǎn)身去開窗戶,讓外面清新的空氣透進房間。藍蕓看了一眼他們的大床,那上面似乎沒有躺過的痕跡。藍蕓猜不出嚴道明這一夜是怎么度過的,她只是深深地感受到,這是她和他的家,她不想失去它。

  手機響了,是簡寧發(fā)來了一條短信: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藍蕓看了看這14個字,給嚴道明發(fā)了短信:“晚上想吃什么?”過了兩分鐘左右,嚴道明的電話就來了,聲音誠惶誠恐:“老婆,你回來了?昨天急死我了,又不敢給你們家打電話……”藍蕓努力抑制著自己的聲音,說:“下班早點回來吧,你想吃什么?”

  嚴道明說:“吃什么?吃什么都行……我想吃你燒的排骨豆角,行嗎?”

  嚴道明下午回到家的時候,在門外就聞到了濃濃的香氣。香味和熱騰騰的蒸汽從門縫里擠出來,讓嚴道明的心里癢癢的。他不知道藍蕓的心里想的是什么,這頓飯是和解還是散伙。他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開腔,是和往常一樣還是進門就主動承認錯誤。藍蕓離開家以后,嚴道明想到去藍蕓父母那里找她,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依照藍蕓的個性,她是不會去找父母求助的。藍蕓可能去了簡寧或趙小柔那里,那自己就更不方便去找了。去了就是挨罵,肯定會被那兩個閨蜜罵的狗血噴頭。嚴道明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凈凈地等藍蕓回來。嚴道明趴在地上擦地板的時候想,沒結(jié)婚的時候,家務(wù)都是找物業(yè)的小時工做;結(jié)婚以后,藍蕓總是能在落灰之前就把屋子收拾整潔了?,F(xiàn)在,只能自己來做了,也許,這是目前能夠表達自己愧疚的唯一方法。

  嚴道明站在問外遲疑了足足五分鐘,才鼓起勇氣拿鑰匙開門。門沒有反鎖,鎖頭也沒有換,嚴道明順利地打開門。他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鼓勵自己說,還沒有被藍蕓趕出家門,自己還能順利回家,這應(yīng)該是個好兆頭。

  藍蕓正在熱火朝天地翻炒著排骨和豆角。對于做飯,藍蕓是現(xiàn)在女孩里為數(shù)不多的大廚。她好像對味覺有天賦,什么好吃的東西吃過了,回來就能照葫蘆畫瓢地做出來。她也沒有什么獨門秘籍的拿手當家菜,但是平平常常的排骨啦、魚啦、青菜啦、牛羊肉啦都能做的有滋有味。嚴道明結(jié)婚以后胖了10多斤,還自覺自愿地戒掉了晚上的應(yīng)酬和飯局。這全是藍蕓一手好菜的功勞。

  電飯煲里吱吱地冒著熱氣,排骨和豆角已經(jīng)翻炒完,在燉排骨的湯里咕嘟著。聲音和味道充斥了整個廚房,藍蕓根本沒聽見嚴道明已經(jīng)進門了。嚴道明看見廚房里藍蕓的側(cè)影,拿著鍋鏟,正挑起一點湯汁嘗味,嚴道明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他已經(jīng)習慣了每天回到家就能看到老婆的日子,他習慣了每天都有可口的飯菜端上來,親人陪在身邊共享的生活。他放下包,悄悄地走進廚房,從后面緊緊抱住了藍蕓,把整張臉都埋在藍蕓的頭發(fā)里。藍蕓被嚇了一跳,當嚴道明熟悉的味道包圍過來,她才反應(yīng)出身后的這個人。她靜靜地,就由著嚴道明的身體環(huán)繞著自己。她感覺到了嚴道明的眼淚,透過自己的頭發(fā),流到她的肩膀上。是熱的。藍蕓輕輕地說:“洗手吃飯吧。菜已經(jīng)好了?!?p>  嚴道明看著藍蕓把排骨燉豆角端上來,還有白菜豆腐湯,還有水果沙拉。藍蕓給他盛好飯,端到他面前,說:“吃吧,看看咸不咸。”嚴道明不太敢看藍蕓的眼睛,低著頭剛想說話,藍蕓說:“先吃飯,一切都吃完再說?!?p>  嚴道明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這頓飯。藍蕓沒怎么吃,也不怎么說話,就是在嚴道明埋頭大吃的時候,給他夾夾菜。嚴道明咽下最后一口米飯,藍蕓又適時地為他盛了碗湯。吃飽喝足,藍蕓習慣地起身去收拾碗碟,嚴道明坐不住了,急著忙著拉住藍蕓,說:“明天我收拾。老婆,你和我說說話好嗎?罵我?guī)拙湟部梢?,你……有什么說出來,別憋在心里?!?p>  藍蕓聽見這話就坐回了椅子上,看著嚴道明,嚴道明覺得自己被審判的時候到了。用葛優(yōu)的話說,就剩下個好態(tài)度了。藍蕓問:“關(guān)于孩子,你怎么打算?”

  嚴道明期待趕快進入正題,不要讓自己再糾結(jié)揣度??墒菦]想到藍蕓的進入是這樣直接迅速,問的他直發(fā)愣。嚴道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恐怕,恐怕孩子得和我一起生活。”

  藍蕓說:“也就是說,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接受當繼母的現(xiàn)實了?”

  嚴道明更結(jié)巴了,說:“是……是,小蕓,我知道,讓你受……受委屈了。這都是我……我的錯,我不應(yīng)該……”

  藍蕓打斷嚴道明說:“我只想知道,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么隱瞞的?”

  嚴道明的尊嚴被徹底擊垮,他沮喪到極點,說:“沒有了。小蕓,我知道你今后不可能再信任我,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沒有了,我再也沒有隱瞞的事情了?!?p>  藍蕓說:“那你為什么要隱瞞這個事實?有孩子很可恥嗎?你到底怕什么?”

  嚴道明的思維在大腦里混亂成了一團,他告訴藍蕓,那段婚姻是他一輩子都抹不掉的一個痕跡,那段往事讓他抑郁,但是也讓他成長。如果沒有那一段經(jīng)歷,嚴道明一輩子也不會來BJ,不會了解自己內(nèi)心的需要,不會想和藍蕓這樣一個女人走到一起。

  嚴道明說:“我和我前妻是大學同學。一個班的。我是西安人,她是鎮(zhèn)坪縣的。很漂亮,很聰明。當時班上追求她的男生有幾個,說實話,我不算最顯眼的,但是她偏偏就選擇了我。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很優(yōu)秀,戰(zhàn)勝了其他幾個追求者,這種驕傲一直延續(xù)到我們畢業(yè)。那個時候,我考上了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她要找工作。她跟我說,讓我家里幫忙,把她留在西安。說實話,我對這個心里沒底,我勸她先去找找看,我們那個時候找工作并不難,尤其是我們這種名校,又是熱門的專業(yè)??墒撬?。她說之所以跟我,就是因為我爸媽都是西安的干部,家庭條件好,比其他那幾個農(nóng)村孩子強,肯定能把她弄成西安戶口。我那個時候才知道,她圖的是什么。

  我很厭惡,不想幫她,她就堂而皇之地搬到我們家去住了。沒辦法,從我們談戀愛那天起,我就是認真的,我?guī)ヒ娢业母改?,她也很會討好他們,關(guān)系處的不錯。后來我想分手了,可她和我們家已經(jīng)處的像一家人。她看我不幫忙,就自己去找我爸媽磨,他們認定她就是兒媳婦了,就把她辦進了XA市一個很好的單位。然后,她就一直住在我們家。然后,她懷孕了,我爸媽逼著我們結(jié)婚。再然后,她想出國,可是孩子還沒斷奶,我不同意。她就跟我鬧,鬧的不成,家里都住不下了,我就躲在研究生宿舍不回家。她就把孩子扔給我爸媽,一個人搬出去住。再后來,她跟了一個法國人。突然有一天回來找我離婚,說我沒本事讓她出國,她自己辦到了。我父母因為孩子小,不同意我們離婚。她就說,孩子她要,不用我們管。我們只用了三天就辦好了離婚,她就走了,帶著孩子跟那個法國人去了法國。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帶走,后來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她找的那個法國人是個50多歲的老頭,估計生不了孩子了,她一定得要兒子。

  我覺得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陰謀。我不相信她是因為愛我才選擇我。我研究生畢業(yè)以后,因為三年里和她不斷地折騰這些事,心灰意懶,覺得一定要逃離西安。認識你以后,我跟我父母說,別對你談以前的那些事,會不開心,會影響我們的關(guān)系。他們真的什么也沒說。小蕓,他們不是我的幫兇,他們只是按照我說的去做,他們也是希望我們好。

  上個月,我前妻給我打電話,說孩子她不打算帶了。因為她跟那個法國老頭分手了,現(xiàn)在又找了個廚師,這回這個年輕,40多歲,可以生孩子,她必須把兒子給我。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父母說,把孩子送回西安,他們帶??墒切∈|,不管我怎么想這段婚姻,孩子是最可憐的。自從她把兒子帶走,我就再也沒見過他。我們結(jié)婚一年多,我失去孩子已經(jīng)三年多了。我兒子今年都已經(jīng)4歲了,我真的很想他。當時沒有跟你說他,是因為我一直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太可能再見到他。你說你想要個孩子,我不敢,我甚至不太想要,是因為我總覺的我虧欠兒子的太多了,我實在不應(yīng)該再要一個孩子。”

  藍蕓靜靜地聽完嚴道明的講述,只吐出兩個字:“造孽!”

  嚴道明覺得藍蕓的點評一針見血,自己無話可說。他已經(jīng)在內(nèi)心深處后悔了無數(shù)次,為什么同意前妻把孩子帶走。他現(xiàn)在還記的兒子離開爺爺奶奶時聲嘶力竭地哭,他還記的自從孩子出生以后,就是爺爺奶奶在充當著監(jiān)護人的角色。自己的前妻,那個一心想要出國的女人,只是把孩子作為砝碼。結(jié)婚的砝碼、離婚的砝碼,現(xiàn)在她不需要了,就甩回給自己了。

  藍蕓說:“她打算什么時候把孩子送回來?”

  嚴道明說:“她當然希望越快越好。孩子到現(xiàn)在也沒有法國身份,沒有保險,她說要花她很多錢。我懷疑到現(xiàn)在,孩子連幼兒園都沒上過?!?p>  藍蕓說:“你現(xiàn)在就跟她聯(lián)系,讓她盡快把孩子送回來。我去找律師,更改孩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你跟她說讓她在那邊把授權(quán)書簽好,趕緊讓孩子來BJ?!?p>  嚴道明愣愣地看著藍蕓,他相信,這是自己老婆深思熟慮后的結(jié)果。但是他還是不大相信藍蕓做出的這個決定,她不會后悔嗎?而且這個決定做的也太堅決、太迅速了。

  嚴道明說:“藍蕓,我們可以再想想,孩子可以先回西安一段時間?!?p>  藍蕓說:“你還想逃避到什么時候?他是你的兒子,你必須要負這個責任。我一天是你妻子,就要承擔一天。你娶我,不就是因為我和她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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