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家姑姑綁了人,回首吩咐了跟著自己的小丫頭幾句話,那小丫頭便點點頭兒,飛也似的跑了。
她便又回過頭來,看著夏青心道“好姑娘,待會兒到了太太那兒,你只管一五一十的將話全說了,橫豎還有老太太呢,怎么也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蘇敏略微放緩了腳步,摸了摸自己滾燙滾燙的臉,腦子越發(fā)有些混沌起來,疑惑的看了這個李家姑姑一眼,不明白為什么她連老太太都搬了出來。
這一疑惑,卻已經(jīng)到了正院梁氏所在的居所。
早有小丫頭迎著出來,笑著為她們打了簾子,又笑道“四姑娘倒是好好兒的呢,剛剛蔻丹那蹄子慌慌張張沒腳兒貓似地跑回來,幾乎沒把太太嚇昏過去?!?p> 蘇敏還沒來得及答話,沛音便撲了過去抓住她的衣裳,哭道“胭脂姐姐,快帶我們見太太去罷!我們姑娘要冤死我們呢!這讓我哪里說理去!”
倒真是會惡人先告狀,蘇敏冷笑了一聲,正要答話,便見那胭脂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笑道“這是怎么了?四姑娘一向疼愛你們,哪里便會昏了頭要冤枉你們呢!快起來好好兒說話?!?p> “姐姐你不知道,我們不過因為四姑娘閑著躲懶兒,多說了幾句話,四姑娘便惱了我們,和李家姑姑說我們要悶死她,如今還要帶著我們來找太太處置,這可叫我們哪里說理去!”她說著,拉了湘芷,哭的淚眼迷蒙的。
蘇敏心中有氣,眼見著那胭脂就要帶著湘芷沛音去回梁氏,再顧不得許多,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揮手便給了沛音一個耳光,怒道“你竟敢睜眼說瞎話!”
她年紀小,又生著病,其實能打的有多重?但是屋子里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何時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都不由得呆愣著,忘記了反應。
胭脂到底是跟著梁氏的,見她公然在梁氏房里打人,不由得冷笑道“四姑娘好大的氣性兒!竟比太太還來的威風些呢!既然四姑娘不讓她說完話,我就帶她見太太去,也省的臟了四姑娘您的耳朵!”
蘇敏剛剛不過是氣不過,一時意氣,現(xiàn)在
見胭脂這反應,心里已經(jīng)暗叫不好,這原主人的脾氣看樣子懦弱得很,不然也不會被人這么對待,自己這么冷不防的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怕那梁氏更加會容不下自己。
但她還沒說出話來,胭脂就已經(jīng)領了沛音和湘芷進西屋去了。
蘇敏還要說的話在喉嚨里打了個轉兒,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她知道沛音和湘芷絕對沒什么好話的,而梁氏少不得就坡下驢將錯就錯的打發(fā)她。但是······她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李家姑姑,卻忽然生出幾分希望來。
沒過一會兒,正門便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兒,簾子唰的一下被掀開,灌進一股冷風,等蘇敏抬頭時,房里已經(jīng)多出好幾個人來。
那一日有兩個婦人,穿著銀鼠皮大褂,石榴色襦裙的女子高高的坐在堂屋的正位上,另一個暗色套頭襦裙的婦人卻跪在她的腳下。
貴婦人從頭至尾都不曾說過幾句話,但腳下跪著的女子卻唯唯諾諾的磕破了頭皮。
“四丫頭,你好能耐呢!既然你不愿去,早早的和我說便是了,何苦要為難兩個丫頭?平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你怎么狠得下心將吉祥花兒都掐了呢!”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貴婦人便端起茶盞,瞧也不瞧她一眼,便沖她說話兒。
“太太!心兒還小,斷斷不敢做這樣的事,還請?zhí)ぁぁぁぁぁぁ北娙硕歼€沒說話,另一個穿著套頭柳色襦裙的婦人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蘇敏懵懂的跪著,她從原主人的記憶里找不太到這個卑微的女人,原主人記憶里的母親,是高高在上的那個女人。
沛音和湘芷對她說話的時候毫不客氣,張口就道“好姨娘,這回真是咱們四姑娘的不是,你就算磕破了頭皮,五姑娘的福氣也都被四姑娘給驚嚇走了。咱們四姑娘平日不言不語的,誰想竟和姨娘你一樣,是個鋸了嘴的葫蘆-----都憋在心里記恨呢!”
這沛音和湘芷倒是實在會扣帽子,掐吉祥花,擾妹妹的法會,這名聲傳出去,別說梁氏處不處置的話了,她的名聲先就得壞死。
蘇敏愣愣的隨著她們的目光看向沈姨娘,沈姨娘正一個勁的告饒“心兒她年紀小,并不知道這福氣是要緊的,太太饒她這一遭兒吧!”
貴婦人看也不看她,將手里的茶盅兒隨手給了一旁隨侍的丫頭,朝夏青心招了招手。
蘇敏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沛音和湘芷推了上去。
貴婦人便攜了她的手,朝底下唾道“呸!你也不打量打量你是誰,就敢來這里為姑娘求情了?好不好,她是我女兒,自有我來教導,該罵該罰,我心里自有計較,要你一個外人姨娘來充什么好人?”
沈姨娘自始至終都不敢抬起頭來,此刻更是如同驚弓之鳥,頭磕在地上,半響不敢抬起來,口里只道“太太說的是,是奴婢僭越了?!?p> 蘇敏如夢初醒,這才明白過來,跪在地上的才是原主人的生母。
貴婦人便又將臉朝著夏青心道“你向來是個好孩子,這回也不知是吃了哪個黑心肝的調(diào)唆,如此不知事,破了你寄名干娘給你妹妹做的法會,我雖是你母親,卻也少不得要罰罰你。你便到咱們外面的凈水寺里去思過一陣吧?!?p> 沈姨娘聞得這話,越發(fā)的磕頭如搗蒜,口口聲聲求她饒命。
蘇敏便在原主人的記憶里搜尋一番,知道了這所謂的在寺廟里思過,便是等同于寄名清修,都是一些做下了見不得人的事的大家閨秀才會被送去的地方,即使日后能去了掛名回來,這一輩子也算是毀了。頓時便明了了為何這底下跪著的沈姨娘會如此害怕。
她心思一轉,看著沛音和湘芷笑道“母親,方才我等那吉祥花開的時候,困餓交加,既沒斗篷也沒個手爐,這兩個丫頭還說這是太太您的意思,讓我跪在冰天雪地里,幾乎沒被病死。我跪了兩日,也未曾見那花開,便有些受不住,想去尋件衣裳披上,誰知就惹了這么些事出來。那吉祥花兒開花甚難,我如何敢去掐它去?但太太既這么說,女兒認罰也就是了。”
斗心機,話里有話么?誰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