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下茶果都安排妥當(dāng),夏母便請(qǐng)了客人移步往卷棚內(nèi),賞景烹茶。
廣成侯府取景貴在一個(gè)“精”字,將亭臺(tái)樓閣掩映在層層樹影花蔭里,或?qū)⑾汩恐糜诤醒?,波光粼粼,漫天紅彤彤的楓葉漸落。此等美景,連帶著杜芳曦也看住了。
孫纖淳趁機(jī)離了梁氏她們旁邊,過來與杜芳曦和夏青筠她們各自見了禮坐下。因拿了一顆果子在手里,笑道“可惜不是冬日,否則漫天的白雪,映著紅通通紅梅,在這卷棚內(nèi)掃雪烹茶,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杜相因是中年發(fā)跡,因而府中宅子雖大,也是五進(jìn)院落,一般奇花異草也不少,但到底沒夏府這般精致可愛。因而杜芳曦所見景致大都粗爽有余,細(xì)致不足,現(xiàn)在見了這般美景,且亭臺(tái)軒閣錯(cuò)落有致,鉤心斗角,配合著美景,不由得覺得心曠神怡。
夏青筠見杜芳曦喜歡,少不得要帶著她到處看看。
孫纖淳便隔了小桌去看夏青心,笑道“事情都辦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許諾我的事情,可有把握了?”
夏青心看看遠(yuǎn)處花木里亭亭立著的夏青筠,忽然卻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和夏青筠相安無事了這么多年,彼此算計(jì)過,輸過贏過,現(xiàn)在終于到了結(jié)算的時(shí)候了么?
孫纖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眼里卻清明一片,端詳了夏青心半響,笑道“怎么?忽然不忍心了?”
自然不可能會(huì)不忍心。
就算沒有沈姨娘的事,夏青筠也該是用來打擊梁氏的最好的一個(gè)棋子。這樣好的棋都不會(huì)用,那就算到最后輸了也一樣活該。
她回頭去看著孫纖淳,似笑非笑道“姐姐既然將我的事情辦成了,我自然也沒有失信的道理。只有一件,姐姐可得牢牢記著,這回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出了事誰也跑不了。”
孫纖淳為人謹(jǐn)慎奸猾,從來不做落人口實(shí)的事,但凡有一點(diǎn)兒不對(duì),保管是要明哲保身?xiàng)壢硕サ?。夏青心清楚得很,因而先教她將這店鋪田契先落到夏子然名下,讓她徹底脫不了這趟渾水。
那她為了要她的青云富貴,自然不敢耍別的名頭。
孫纖淳果然冷笑道“姨媽若是知道我做下了這樣的事,我就算有是十條命也不夠死的。妹妹以為,我現(xiàn)在還有機(jī)會(huì)打退堂鼓么?”
夏青筠帶著杜芳曦游了半日,也還沒走完園子一半,杜芳曦便有些受不住,沖夏青筠笑道“這園子如此大,怕是走到晚上也走不完。我腿也酸了,咱們干脆回去罷!”
夏青筠微微一笑,指著她身后笑道“從這秋水居出去,就是咱們方才飲茶的卷棚了。姐姐要是累了,不如咱們就抄近路去,如何?”
杜芳曦便回頭去看,之間那所謂的秋水居便是一座三四人高的假山,假山上爬滿了地錦,看起來格外清幽。
但是這山上雖然好看,卻并沒有什么門窗之類,她便有些疑惑道“既謂之秋水居,因何無居也無水?”
夏青筠只是掩著嘴笑,輕輕走到杜芳曦旁邊,往那假山上旁邊垂下的地錦只一拉,那假山便轟隆隆的朝兩邊散開,露出兩扇精致可愛的木門來。那木門旁邊的石座上,行云流水的用草書書寫著“秋水居”三個(gè)大字。
這樣精巧的地方,連在現(xiàn)代見慣了高樓大廈的杜芳曦也忍不住一愣。再回神時(shí),已經(jīng)有跟在夏青筠身邊的丫頭將那門開了。
夏青筠便攜著她步入里邊,只見里邊是一座四柱的亭子。四周全是不知從何處引來的水,步入里邊,只覺清涼幽雅。
那亭子四邊的柱子全垂了厚厚的帷幕,還未等二人吩咐,周圍便有丫頭上去將那帷幕一層層的都卷起來。這才有人劃著小舟過來,將二人都扶上船,一路蕩著過亭中去了。
杜芳曦猶自震驚,見那湖里全是紅白相間的落花,隨著漿蕩漾開的水暈一波波的被沖出去又蕩回來,甚是好看。不由道“既然說是秋水居,怎么卻只得一亭子?”
夏青筠立在小舟上指著另一條可通三四人同行的通道,向夏青筠笑道“那邊方是住人的地方。名為秋水居。這邊只是方便秋水居住著的人通過休息的地方罷了。平日里少有人來的?!?p> 杜芳曦卻不由得更加好奇,笑道“既如此,我倒真想看看究竟是何等樣神仙人物,竟配得上住這樣的仙境了?!?p> 夏青筠搖搖頭,笑道“以往的確有人住的。但現(xiàn)在這里黑漆漆的,誰住它?就算一天給我十斤蠟燭,我也是不住的?!?p> 杜芳曦便微笑著閉口不言,隔了一會(huì)子才道“上回妹妹似乎很不想被指給十一皇子。本來我不該問的,但是現(xiàn)在既然我已經(jīng)是太子的人了,就不得不好奇的問一句,妹妹對(duì)皇子無意,難道意在太子?”
大概是上回夏青筠表現(xiàn)的實(shí)在太過明顯,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有多不情愿被指給十一皇子。
見杜芳曦忽然提到這個(gè)問題,夏青筠倒是一時(shí)有些措手不及。忙道“并不是的,只是身體果然不好?!?p> 這個(gè)借口真不是夏青筠的水準(zhǔn)該給出的答案。
杜芳曦便笑的越發(fā)有深意,道“既然妹妹不想說,我不問便是。只是我有一句話說與妹妹,不知道妹妹聽是不聽?”
小舟拐了個(gè)彎,極輕微的漾出一圈水波。夏青筠笑道“姐姐說的話,妹妹自然該聽著的?!?p> “那我便告訴妹妹好了。上回謝恩宴上那一出戲極是精彩,妹妹可成就了一段好姻緣啊?!倍欧缄囟⒅?,二人的身影倒映在湖里,被水波顛地?fù)u搖晃晃。
夏青筠臉上的笑一頓,她知道杜芳曦說的是什么意思。她是在說自己成就了十一皇子和孫纖淳。
這句話分明在質(zhì)疑先前自己說的,身體不好的借口。但是她能說什么?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徒勞,有些時(shí)候,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不能解釋的理由。
杜芳曦卻頓了頓,又道“妹妹是好心,只是有些操之過急。不知道淳姑娘心里是高興還是尷尬。妹妹你說呢?”
想起孫纖淳在馬車上時(shí)候的樣子,夏青筠心內(nèi)猛地一跳,挺直了的背脊僵硬得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