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以后石婆娘還得瑟個屁,不就是養(yǎng)了一個閨女是美人胚子么,也不瞧瞧自己兒子的傻像,”梁樁呸了一口,他對當初梁葉受傷,石家不愿意借牛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
“一家人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給他們看看什么才是天上的人,”
梁樁的話著實夸張了,他一個鄉(xiāng)下人,沒見過世面,也不識幾個大字,從小到大他見過最美的女人還是他哥梁樞的妻子,
是都城里一位大官的庶女,只來過他們村里一次,和梁樞一起,接走了梁樁的爹娘,
那時梁樁還是一個游手好閑的二流子,第一次見到錦衣著身,輕紗拂面的貴族女子,頓時驚為天人,
但是梁樁看著院子里孑然獨立的小女孩,竟覺得那個女人什么都不是,
梁樁也是有女兒的,梁秀早早被送走當童養(yǎng)媳,父女倆的感情也許還不如他和張青深,至少干重活時,他們是一個兩人‘團隊’,梁樁指望著張青用她的天生神力養(yǎng)家,但他絕不會指望梁秀什么,
雖然梁秀是他的親女兒,可梁樁不得不承認,梁秀和張青不能比,
梁樁自己也奇了怪了,都是一個村生養(yǎng)的,祖宗幾代都熟悉得很,他梁家的閨女和張家的閨女差距是否太大了,論能力,一個是當女娃,一個是當‘男’娃;瞧模樣,一個村姑,一個小姐,
況且他以前又不是不曉得這張家最小的丫頭,似乎不是這個樣子啊,
“頭發(fā)長得快呀,”梁嬸子拿干麻布擠干張青頭發(fā)上的水漬,她記得自己剛接養(yǎng)張青的時候,孩子的頭發(fā)才到背脊,可現(xiàn)下已經(jīng)長到大腿了,烏黑又光滑,今天陽光也好,照在上面好像在發(fā)光似的,
真是一頭極美的長發(fā),
梁嬸子又去看張青的臉,柔嫩凝白,哪里像風吹雨淋的莊稼人,他們這種窮人家,養(yǎng)不出這樣的孩子,就算石婆娘嬌慣的石桃也比不上她啊,
梁嬸子覺得張青是被老天爺降福了,
梁葉年紀小,也許不懂美丑妖異,但他目不轉睛的望著張青,他想起了黃夫子曾對他們讀過的一句詩,
‘了見水中月,青蓮出塵埃,’是驚采絕艷的中城世子十三歲時為燈節(jié)花蓮所做的句子,
張青就像一塊璞玉,當塵垢皆去,她的光華誰能阻擋,
原本的青姐已經(jīng)和她的爹娘還有哥哥團聚了吧,梁葉想著,小孩子豐富的想象力并不一定荒謬,
現(xiàn)在的青姐一定是神仙,就像他爹說的,天上來的神仙,
雖然有誤差,但孩子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張青可不就是從天上降臨的,…外星人么,
“如果孩子長大了,我們梁家的門檻要被踏爛,”梁樁對梁嬸子說,
梁嬸子還在擦張青的頭發(fā),她頭發(fā)又長又多,天氣冷,萬一待會兒結了冰凌就不好了,“我看咱們這種地方留不住她,大概張家的氣數(shù)都加在她身上了吧,幾個親人都在保佑她,”
他們的談話,張青充耳不聞,
她低著頭,撩起一縷自己的頭發(fā),不知在想什么,尖尖的下巴和秀氣的鼻尖被洗得發(fā)白透明,長長的睫毛上還有水珠,
乍一看仿佛一位閨中雅致羞澀貴女,
可事實上,她卻在思考水由液體變成氣體時產(chǎn)生的能量能否作為航行器的啟動動力,
那縷濕發(f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干,散落在張青小小的手掌上,
但沒有人注意到這小小的一幕,
之后便是沐浴,梁葉和梁樁均回避,
在內(nèi)室,梁嬸子為張青脫下所有的衣服,小女孩小小瘦瘦的,尤其是肩膀骨頭都凸出來了,看得梁嬸子心疼,
木桶里已經(jīng)盛好熱水,桶還是張青昨天自己制作的,正好今天派上了用場,
“來,坐進來,”梁嬸子引導張青,可張青裸著身體站在一邊不為所動,她有種怪怪的感覺,
是的,這就是羞恥感,
莫卡從來都是‘全裸’的,他們?nèi)肀凰{色的皮毛覆蓋,沒有誰可以‘看光’莫卡,更不提為他們洗澡了,能夠觸碰他們身體的生物都寥寥無幾,
尊貴的莫卡會臉紅么,
當然不會,
但是人類會,
不過也可以將之歸咎于被熱水熏的自然生理反應,
張青還是坐進了木桶,動作很輕,沒有濺出一滴水,
安靜的孩子很好伺候,
梁嬸子洗的很認真,張青幾個月沒洗過澡,污垢灌了一桶,但神奇的是,這些臟東西輕輕一擦就從皮膚上落下,不用使勁搓,更不用摳,
就像換皮的蛇,一揭,皮就掉下來了,
張青洗澡的時間比梁葉少了一大半,梁嬸子為她穿上新做的襖裙,淺黃色麻木的,是她用攢下來的幾個銅錢,找周梁姐換的,原本這塊布周梁姐備著給周靜制衣,
再把張青頭發(fā)梳成兩個發(fā)髻,發(fā)縷輕飄,
裝扮干凈的女孩實在漂亮的讓他們這鄉(xiāng)下人驚嘆,
原本第二天按慣例,一家人要去鎮(zhèn)上采集,再到廟里取些香火,
但梁嬸子沒有讓張青跟著,她仔細叮囑她,“留在家里哪兒都不能去,有人叫門也不要開,”
梁嬸子不想讓孩子灰頭土臉的迎接新年,不吉利,可是這副模樣是萬萬不得走出去的,
定融鎮(zhèn)處要道,人多人雜,遇到危險,她和梁樁不可能保護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