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想過自己偷聽會被捉個正著，苒苒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臉可以紅到自己都覺得發(fā)燙。
碰到別人在談話，于情于理她都不該貿(mào)然闖進去，可想到今后要在這里生活，偷聽一些知根底的事，對她來說也是百利無一害。只是沒想到一不小心聽出了許多內(nèi)幕，就連妙靈扯她衣服都沒能感覺。
聽著母子婆媳的對話，顯然這母子并非親生，關(guān)系也不算好。從顧世昌的態(tài)度可以聽出，他生母的身份必定是極為低賤，否則也不會對嫡母謙虛到近乎卑賤，可他對姚氏的態(tài)度卻很不客氣。明明姚氏和顧老夫人之間看著更像是普通婆媳，按理說，顧世昌不該對嫡母挑選的媳婦這么反感才對。
不過可以見得，姚氏的娘家也定然非富即貴，或許她是沖著顧家嫁過來，但發(fā)現(xiàn)丈夫的身份以及態(tài)度以后，對他的不滿才日益顯現(xiàn)。
又是嫡母，又是家族，苒苒心里冒出一個想法：顧家該不會是京里什么沒落的貴族吧。
沒等她細想，善林媳婦就出現(xiàn)了。
頭一回見到顧家三位主子，苒苒心里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瞄了善林媳婦一眼，跟著妙靈給三人請安。
“老夫人早，老爺夫人早?！?p> 顧老夫人還是微笑著臉，好像剛剛沒發(fā)過脾氣一樣，姚氏臉上卻不掩厭煩。不管怎么說，她心里還是覺得苒苒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哪怕顧老夫人調(diào)教得再好。只有顧世昌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把苒苒打量了一番，雖說對她沒有姚氏那般反感，心里自然也有些嘀咕這野丫頭真能救活自己的兒子。
沒理會顧世昌夫妻怎么想，顧老夫人招手把苒苒叫到跟前：“孩子過來。”
謹記著善林媳婦說的話，苒苒沒再敢把自己當主子看，低著頭，卑微地回答：“是，老夫人。”
苒苒的溫順讓顧老夫人很受用，說話也溫柔得令姚氏吃味，“以后不用叫我老夫人，跟著昭兒叫祖母就好?！?p> 這一改口把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雖然只是一個名稱，可到底說明了苒苒在顧老夫人心里的地位，也算給姚氏一個提醒。不管如何，這個孫媳婦她是認定了，姚氏若是再鬧，那就是公開和她撕臉。
苒苒并沒有想那么多，只覺得能和家里最有分量的人套近乎始終是件好事，于是她用她軟糯的聲音甜甜喊了一句：“祖母。”
顧老夫人笑瞇了眼睛，撫摸她的腦袋，道：“從今兒起，你就搬到我這院里來，早晚有善林家的教你，待昭兒身體好起來，再給你們補辦宴席?！?p> 沒細想搬到顧老夫人院里究竟意味著什么，苒苒心里第一個念頭卻是：以后的伙食用度看來是提高了。
苒苒沒敢讓愉快的小心思露出來，依舊低著頭，小聲道：“一切聽祖母安排?！?p> 雖然不驚艷，可苒苒小心謹慎的態(tài)度還是頗得顧老夫人母子的贊許，善林媳婦似乎也很滿意，自始至終都看著她，沒人管姚氏臉上精彩的變化。
“那你先下去吧?！?p> 得了敕令，善林媳婦便領(lǐng)著她們出了屋子，還沒走幾步路，善林媳婦忽然停了下來。
她轉(zhuǎn)身看向苒苒，“苒苒娘子，我?guī)铎`去拿點東西，隨后就來，您先在這里稍等一下，千萬不能亂走。”苒苒點點頭，善林媳婦躬身福了一禮，便帶著妙靈離開。
一時間，院子空蕩蕩，苒苒張望了下四周，等了好一會兒都沒人出現(xiàn)，她便就近尋了塊干凈的地方坐下來。
難得有時間整理這兩日的思緒，她不知從里拾了一顆小石子，蜷坐著把頭埋進膝蓋里，伸手在地上輕輕涂畫。
顧家的情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為不過是個有些田地有些房屋的大地主，可從顧老夫人的口氣看來，地主顯然無法與他們比貴。一個鄉(xiāng)下暴發(fā)戶進京怎么看都覺得是土鱉，言行舉止的粗鄙無法用銅臭掩蓋，而一個落魄的世家子再窮也窮不了氣質(zhì)。
顧老夫人便是后者，盡管顧家的環(huán)境并沒有富貴到令她咋舌，可顧世昌的態(tài)度，善林媳婦的教養(yǎng)，以及家中那些枝末細節(jié)處的考究都可以看出顧老夫人是個極為講究的人。以顧老夫人一把年紀，自然不會像十七八歲小姑娘為了博人喝彩而故意造作，她一舉一動的自然流露更像是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
苒苒記得她當初有一個導師，只要把手放到桌子上，十指就自然地弓起，好似隨時要在平整的桌面上彈出曲子。她說這是教了二十年的習慣，手一旦放到桌子上，自然就會做出準備。
不過二十年的習慣就讓人不由自主地做出反應，如若更長時間呢。以她當初混跡各大書庫的經(jīng)驗看來，春元口中的顧家有人在京城當官，這個“有人”應該是顧家很近的親戚，至少得是三代以內(nèi)的血親。
可顧老夫人言語之間，似乎族里和京里又是兩回事，而且好像這個家被孤立了，就不知顧老夫人微聲嘆息是感慨人丁零落，還是家道中落。
“苒苒娘子，你在做什么，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一個聲音在苒苒背后響起，嚇得她站起來，急忙踩住剛剛涂畫的地方。
轉(zhuǎn)身一看，身后的是顧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雨燕，她訕訕道：“她們?nèi)ツ脰|西，讓我在這里等著?！?p> 雨燕手里捧著一疊衣服，正準備去漿洗房，她打量了苒苒一眼，目光又落在她腳下偷偷抹掉的痕跡。
“既然如此，你就在這里等著吧，我先去忙了?！庇暄帱c點頭，轉(zhuǎn)身就走。
還以為雨燕是來給她下馬威的，心里擂得跟戰(zhàn)鼓似的，瞥見她轉(zhuǎn)身，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正打算坐回原位，繼續(xù)等善林媳婦，結(jié)果眼尖地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東西在陽光下閃光。
她好奇地走過去一看，卻是一枚別致的梅花簪，花瓣都是赤金打造的，其中兩朵梅花的花心還用細碎的紅寶石點綴，造型款式都十分別致小巧，比起妙靈給她戴的珠花不知要漂亮上多少倍。
苒苒有些困惑，剛剛都沒發(fā)現(xiàn)地上有東西，無端出現(xiàn)這么一支梅花簪，該不會雨燕落下的吧。
正想著，善林媳婦就回來了，妙靈卻沒了蹤影。苒苒連忙起身，聽善林媳婦輕聲道：“苒苒娘子讓您久等了?！?p> “沒事?！避圮蹟[擺手，隨即把撿到梅花簪遞給善林媳婦，“剛剛祖母屋里的姐姐路過落了這個，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麻煩媽媽問一下?！?p> 善林媳婦伸手接過梅花簪，悄悄打量了苒苒一眼，見她神色如常，連看都不多看那簪子一眼，不由得抬高了眉頭，聲音也溫和了不少：“一定是雨燕粗心大意掉的，回頭我說說她。好了，苒苒娘子，我先帶你四處逛一下，回頭讓妙靈幫你把東西搬過來，吃過午飯，我們再做功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