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苒苒方才投向他那雙惶恐無助的眼神,顧連昭有些心虛,輕聲問了姚氏:“阿娘,那丫頭怎么樣了?”
姚氏瞥見兒子的表情,冷哼一句:“還能怎么樣,關起來唄?!彼睬宄欉B昭剛剛那般作態(tài)有些夸張,可正好她也尋著法子,好讓苒苒離自家兒子遠一點,要是可以,最好是不要再出現(xiàn)。
雖然故意燙傷這件事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只不過沒想到苒苒并不如丹桂她們說的那么討人厭,尤其是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粥。明明就是個比他小五六歲的小丫頭,可居然讓他覺得難為情。
那時他還私心希望容桂沒把姚氏搬來,這樣就當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可姚氏一出現(xiàn),這戲碼再不上演,出糗的是他。姚氏或許不會說他什么,可面子上還是過不下去。
再加上,丹桂的手腳比他還快,不著痕跡地撞了她一下。幸虧苒苒添不夠多,要不然整碗倒下來,后果不堪設想。
“其實我也沒傷到哪里,您別責怪她。”顧連昭悶悶地說。
看著手指略微的紅腫,才想到苒苒方才摔倒時,分明是把碗扣向自己。初春時候穿的衣服多雖能避免燙到身子,可端碗的手應該避免不了吧。
不知為何,一想到苒苒方才的舉動,顧連昭有種自己太不爺們的感覺。
姚氏沒在意兒子心里的想法,只是不悅地說了一句:“哼,這么快就心疼媳婦不要娘了?”
顧連昭吃驚地抬起頭,臉上有些不自在,嘴上忙辯解:“不是,我只是覺得,她是祖母選的,要是打傷她,祖母會不高興?!?p> 一提到顧老夫人,姚氏的表情頓了一下,幽幽嘆了口氣:“你祖母也是為你好才把她聘進來的,既然你病好了,有她沒她也沒什么大不了?!?p> 顧連昭忽然一愣:“阿娘您是什么意思?”
姚氏擺擺手,不想和兒子在這件事上糾纏,遂起身說道:“這事你就別管了,好好養(yǎng)身體,然后給我認真上課去。這一次你祖母發(fā)了大火,回頭你要是再不用心,將來就跟阿爹一個樣。”
顧連昭追問了一句:“阿爹什么樣?”他對父親的印象不深,記憶中就是母親還有祖母,每次父親出現(xiàn)多數(shù)是來跟母親吵架。他聽得多了,聽得煩了,也就逃開了,寧愿他不要出現(xiàn)。
“窩囊!”姚氏怒瞪一眼,把他嚇了一跳,瞥見有人影在門口晃動,她安慰了顧連昭幾句:“好了,你早點休息,其他別想了?!?p> 吩咐了丫鬟把屋子收拾好,姚氏招手喚來等候在外面的郭祿媳婦,見她欲開口,給她使了個眼色,走遠了幾步才問。
“怎么樣了?”姚氏掃了四周一樣,并沒發(fā)現(xiàn)可疑的身影。
郭祿媳婦壓低了聲音,小心回答:“沒打沒罵,就是給她點苦頭吃。”
姚氏輕輕嘆了口氣,好似自言自語地說:“我倒也不是容不得她,只不過要配昭兒,她還不夠資格。既然昭兒病好了,我們顧家也不需要她了?!彼⒉幻孕攀裁慈€童養(yǎng)媳能沖喜,苒苒之所以誤打誤撞救了顧連昭,在姚氏看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頂多就是大夫昏庸。
可看在別人眼里,苒苒就是個救星,姚氏想說句不也有些勉強。好不容易逮著這個機會,能給她定個罪名,不說趕她出府,能讓顧老夫人打消念頭也好。
郭祿媳婦是個走街串巷的老油條,立刻就明白姚氏的顧慮。“夫人的意思,我明白!”
“等等!”
說著正要離開,姚氏急忙喊住她,郭祿媳婦好奇地回頭,只見姚氏猶豫再三:“別把人弄死了,回頭老夫人要找事,我可不管?!?p> 郭祿媳婦連忙點頭:“省得,省得?!?p> 姚氏也一并把好處應了下來,“去吧,回頭讓你男人上莊頭領去就好。”
“那就多謝夫人了!”
郭祿媳婦樂得眼睛都開花,再三謝過姚氏以后才匆匆離去。
可她后腳踏出花園,就有人追出來探望。一個年輕的婦人似乎認出了郭祿媳婦的背影,連忙側(cè)過身,跟身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艷女子道:“姨娘,您瞧見沒有,好像是鍋爐家的。”
閑著屋里無聊,于是出來透透氣的薛姨娘心里只想著怎么跟顧世昌開口要點零花錢,根本沒注意身邊的事,有些不耐煩地說:“什么鍋爐不鍋爐?!?p> 劉旭媳婦是顧世昌專門給薛姨娘找的陪房,年輕力壯,手腳麻利,而且極會看眼色,同時也替薛姨娘掌管著府外的一些錢,很得薛姨娘的心。
見薛姨娘不解,她忙道:“就是先前跟舅老爺搶田地的那個老郭啊,他老子給他取了名字叫郭祿,可惜是個沒本事的,別人背地里都叫他鍋爐。”
薛姨娘好奇劉旭媳婦無端端說這個,“那又怎么了,她是夫人的人,進府有什么奇怪的?!?p> 劉旭媳婦卻瞧出了端倪:“是不奇怪,可她這方向是從少爺那邊走出來的。您說她找夫人,去少爺屋里作甚?”
這下子,薛姨娘也聽出了門道,立刻道:“你跟上去瞧瞧?!?p> “我這就去,姨娘等著?!眲⑿裣眿D欠了欠身,急忙追上去。
郭祿媳婦一心想著自家男人的高升,根本沒在意身后有人跟蹤,她七拐八拐晃進了雜院,來到關苒苒的屋子前,朝看守的人點點頭。
“怎么樣了,那丫頭求饒沒有?!”
一個二十來歲的丫鬟立刻湊上來,興奮地說:“這丫頭嘴硬得很,一開始還能罵幾句,現(xiàn)在抖得跟喪家犬似的。”
郭祿媳婦看她長得十分強壯,不禁有些擔心:“你們沒打她吧?”
那丫鬟也知道自己長得粗壯有力,連忙擺手:“哪能呢,這丫頭就一把骨頭,捏一下就散,我們哪敢動手?!?p> 郭祿媳婦點點頭,“沒打就好,夫人交代了,顧家不需要這丫頭,你們找個袋子把她套起來,送出去。”
幾人聽命急忙去尋個麻袋,郭祿媳婦走進去一看,全身被潑得濕透的苒苒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被潑暈過去,還是嚇暈過去,嬌小的個子蜷縮在一起看上去更加瘦弱。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走過去,用腳踢了她一下,發(fā)現(xiàn)苒苒沒動靜,她大吃一驚,連忙彎下腰去探鼻息。還好尚有微弱的呼吸在,嚇得她以為已經(jīng)出人命了。
不過看苒苒這樣子,恐怕也是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