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顧連昭是否聽進去了，好幾日都沒了蹤影，就在苒苒已經(jīng)忘記了這事時，他興高采烈地跑來說要背《桃花源記》給苒苒聽。
苒苒看他臉上洋溢著蓬勃朝氣，與她前幾次見他都不大一樣，好似換了個人一樣。顧連昭也不等她招呼，熟門熟路就推門進了她屋子，見她站在門口不動，還特意把她拉進來，按她坐到椅子上。
私心不想顧連昭失望，也不希望打擾他如此難得的興致，可瞄了窗外顧老夫人屋子的方向一眼，似乎看到有人影在門口張望。
苒苒伸手按住他遞來的課文，輕聲嘆了口氣說：“不是叫你別來了嗎？”
顧連昭似乎沒意識到苒苒眼神的飄忽，只對她的打斷感到不滿，“你不是要我念到你不生氣為止嗎？”
對于他的抱怨，苒苒既好笑又感動，她沒想到顧連昭居然會因為她一句話這么認真。她扯開笑臉，對他說：“我沒生氣了。”
“真的？”顧連昭疑惑地看著她。
苒苒用力地點頭，隱約聽到有腳步聲朝她屋里走近，她故意放大了聲音：“真的，我哪里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所以你明天也不用過來了，自己好好休息?！?p> 顧連昭被她忽然放大的嗓門嚇了一跳，察覺到她眼神的移動，湊上前，壓低了聲音，略帶威脅的口氣問道：“是你不喜歡聽我念書，還是祖母不讓你聽我念書。”
“什么？”苒苒被他問得有些懵，抬起頭，正好對他晶亮有神的雙眸。
多年沒有被異性親近，尤其是被長相好的異性靠近。難得這么親近這一張臉，苒苒清楚地看見他細膩光滑的皮膚，濃密烏黑的眉毛，堅挺的鼻梁，還有這年紀特有的少年氣息。不覺間，她覺得喉嚨有些干，連連咽了幾下口水，內(nèi)心興奮得有些狂亂。
顧連昭要是不耍小性子，安靜嚴肅的他可真是柔媚貴氣的美少年啊，就算她體內(nèi)住著一個老阿姨的靈魂，可不妨礙她對美少年的癡漢少女心。
從沒被一個人這么直接近乎熱烈的眼神打量，況且兩人還靠得那么近。雖然他明白自己長得不錯，姚氏屋里幾個丫頭也常說府里的丫鬟在偷偷仰慕他的事，可他也只當做耳邊風，聽聽就過了，畢竟像苒苒這般赤裸到不顧忌形象的人，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不過，苒苒不掩飾的花癡眼神滿足了顧連昭傲嬌的少年心，讓他勉強忍受她嘴角差點掉落的口水。
若不是妙靈的身影忽然闖進來，顧連昭并不介意苒苒繼續(xù)維持這個花癡表情。
他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把苒苒嚇得口水都沒擦就愣住了，他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也拔高了嗓門，氣呼呼地喊道：“不愛聽算了，我還不屑！”
說完，把課文用力往桌子一拍，扭身就跑了出去。
“等等！”苒苒喊了一聲，卻看到妙靈走進來，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妙靈在外面站了多久，目光掃了門外一下，沒見著其他人，假裝不解地問：“妙靈，少爺這是怎么了？”
妙靈也一頭霧水，她剛進來就被顧連昭的火氣嚇到，差點殃及了池魚，“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生氣了吧。”
見妙靈表情茫然，苒苒才松一口氣，把桌子的課文攏了攏，拿到內(nèi)屋收好，走出來已是一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樣子。她聳了聳肩，對妙靈道：“生氣就生氣，反正不是我惹的。走，咱們上祖母屋里請安去。”
就像善林媳婦說的，她現(xiàn)在只是顧家的童養(yǎng)媳，所以妙靈就算貼身伺候著她，可主子還是顧老夫人。她許多事還不敢放心對妙靈說，生怕一不留心，被抓了小辮子。
先前做好了十足準備打算來顧家披荊斬棘實現(xiàn)偉大理想時，卻發(fā)現(xiàn)顧家風平浪靜得令她迷惑，主子也好，奴仆也好，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難對付。可等她安下心，想要溫柔對周邊這一切時，又覺得人情淡漠，誰對誰好不過也都是看著一個見利行事。
苒苒有時候想，自己要真能回到八歲的時候就好了，根本不會在意這么多，也就不會過得那么累。
還沒走到顧老夫人的門口，就聽到屋里有人說話。
一個聲音帶著討巧的老婦人聲音，聽著像是常進府行走的管事媽媽，“老夫人，菁菁在家休養(yǎng)也夠久了，這丫頭每日都掛念著老夫人身體，到底是您從小拉扯大的丫頭，和您比跟老子娘都親，要不讓她回來，橫豎她的身體早好了?！?p> 顧老夫人悠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的，最近這院子人多，倒不缺手?！?p> 善林媳婦的語氣倒像跟對方很熟，語氣也輕緩了很多，“老夫人給少爺找了個童養(yǎng)媳，如今就住在院子里，娘子為人寬厚善良，連少爺都肯聽她的話認真讀書。”
那婦人對這個消息感到很吃驚，好半會兒才勉強地笑道：“這可真是好事！菁菁還在想著少爺……沒、沒什么，那要不我就先回去了，老夫人有事盡管叫我?！?p> 差點說錯話，婦人見顧老夫人已經(jīng)應下了，也不好找話拖延，便起身告辭。
顧老夫人也不想留她嘮嗑，吩咐了一句：“善林媳婦，送她出去?！?p> 看著善林媳婦親自相送，婦人有些受寵若驚，嘴上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認得路?！比欢?，腳步卻緊隨著善林媳婦走了出來，不想剛出門就遇到苒苒。
苒苒躬身給善林媳婦道了萬福，又對婦人微微頷首：“問媽媽好，祖母在屋里嗎？”說著，眼角掃了旁邊的婦人一眼，模樣倒比她的聲音要年輕，不過看得出是常年在外奔跑的人，一副皮粗肉厚的樣子，和善林媳婦一對比，明顯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見苒苒行事禮節(jié)都比剛進府時成熟不少，善林媳婦滿意地點頭，“在，您進去吧。”
得了話，苒苒欠了欠身，翩然離去，讓一旁的婦人不由得跟著她的身影轉(zhuǎn)了身。這要善林媳婦不出聲，她還道以為是哪家貴人府上的娘子，年紀小小卻有這般氣度。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善林媳婦：“這、就是小媳婦？”
善林媳婦點點頭，沒與她多說，直到送到門口才道：“穆林家的，讓菁菁先少安毋躁。她犯的錯可大可小，老夫人就算不怪她，心里還是有疙瘩。到底少爺才是她的心頭肉，誰咬一口，老夫人都跟他急。”
穆林媳婦也清楚這事擺不上臺面，畢竟牽扯到顧連昭，顧老夫人可誰都不認，畢竟區(qū)區(qū)一個丫鬟而已。不過，瞧著善林媳婦對苒苒的態(tài)度，她不由得多了個心眼，“是是是，我省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