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典和球星行俠仗義后的第四天,振興化工廠的上空飄起了蒙蒙細雨。
時令已過寒露,雨竟再也下不大了,就只是稀稀拉拉的、零零散散的,看起來,對人們的日常出行倒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不過,常言道,一陣秋雨一陣涼,這本就不再溫暖的天氣便因此變得愈發(fā)寒冷了起來。
蒙蒙的細雨飄灑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下來。
丁典他們今天有半天的休息時間,原本是打算一起打籃球的,可是,看著濕漉漉的籃球場,他們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了,甚至還有點害怕。
他們并不怕這淅淅瀝瀝的秋雨,尤其是這秋天里的最后一場秋雨,這秋雨簡直是就毫無氣勢,毫無威力的存在。
他們怕的是被雨水浸濕了的籃球場,這樣的籃球場實在是太光滑了,人在上面正常走走都很容易滑倒的,更別提在上面打籃球了,那簡直就是拿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在開玩笑。
再說了,這小雨一飄,氣溫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在這樣的天氣下打籃球,似乎也不是什么理智的選擇。
所以,丁典和球星幾個人便只得識相的待在了宿舍里,各自干著各自感興趣的事情。
......
這邊,賀虎將自己的被子和枕頭摞在了一起,然后便是把它們斜著靠在墻壁上,接著便是脫了鞋,整個人都倒在了上面。
他騰出自己的雙手,毫無例外的開始了手機游戲的征程,不一會兒,整個人便投入了進去。
那邊,坐在桌子邊的球星正一邊翻著手機,一邊研究著手里的三國殺卡牌,他本來是想著,既然打不成籃球了,那干脆一起打三國殺算了,然而,這次卻沒有幾個人響應,包括一向支持他的丁哥,破天荒的竟然也投了反對票!
畢竟,最近,大家三國殺打的實在是太多了,再打下去,怕就要吐了,是時候緩緩了。
于是,無人搭理的球星便只得無聊的研究起了三國殺卡牌,一個人在三國殺的夢幻世界里暢游翱翔了起來。
還有這邊,不想待在自己宿舍的馮平祥和李航,正坐在一張棋盤的兩邊,車馬炮,馬炮車,你將我,我吃你,殺的那叫一個天昏地暗,殺的那叫一個日月無光,殺的那叫一個聲震九天。
哎,整個宿舍,此時此刻,也就只有他倆這兒最是熱鬧了。
“兩位大哥,你們能不能安靜點,我只是想靜靜的研究點東西?!鼻蛐菍z人表示了不滿。
“我們這叫沉浸式下棋,懂嗎。再說了,人家丁典和賀虎都沒說話,你激動個啥,向人家學習學習?!崩詈讲⒉淮蛩阃讌f(xié),這宿舍太安靜了,也太無聊了,自己再不來點聲音,怕是下著棋下著棋自己都能睡著了。
“丁哥,這可是你的宿舍,你不管管?”球星對端坐在上鋪的丁典發(fā)出了求救的信號。
然而,面對他的求救信號,丁典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就是那么直挺著上身,盤著雙腿,睜著雙眼,面無表情的端坐著,一動也不動。
”我靠,丁哥不會猝了吧,快救人!“球星感覺不太對,大聲吼了出來。
“什么,不可能吧。”李航和馮平祥也停止了下棋,起身站了起來。
“愣著干嘛,快上去瞅瞅??!”賀虎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放下了自己的手機,十分神秘的出現(xiàn)在了球星的身后,這可又把球星嚇了一跳。
“別一驚一乍的行不,我這就去瞅瞅?!鼻蛐菬o奈的瞪了賀虎一眼,便爬向了丁典的上鋪。
此時,大家的動靜已經(jīng)是非常大了,宿舍遠沒有剛才安靜,可是,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丁典依舊是一動不動的坐在自己的上鋪,就好像與世隔絕了似的!
......
“下雨了,咱回家吧?!倍〉鋵φ驹谟曛?,傻傻的轉著圈圈的趙曉翠建議到。
“怕啥啊,這么小的秋雨,不打緊的,你看,咱的衣服淋了這么半天了都沒有怎么濕呢,這可能是今年秋天的最后一場雨了,我們一起陪著這秋雨跳舞吧?!鄙狭顺醵内w曉翠喜歡上了言情小說,說起話來也帶著一股子言情小說的調調。
“可是,天有點冷啊,再淋點雨,咱們會感冒的,還是趕緊回吧?!倍〉鋼内w曉翠的身體,畢竟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嗎。
“那咱們各退一步,我不淋雨了,但是咱也不回家,你得跟著我一起去到對面火車站臺的二樓,陪著我看雨?!壁w曉翠在淅淅瀝瀝的秋雨中對丁典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那行吧,但是不能時間太長了啊,回去晚了,我爸媽得打死我!”丁典和趙曉翠約法三章。
“曉得了,走吧?!壁w曉翠看見計劃得逞,便高興的蹦到了丁典的身旁,拉著丁典就向著對面的火車站臺沖了過去。
這是個已經(jīng)廢棄多年的火車站臺,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沒有火車通過了。然而,經(jīng)歷了風吹雨打的它卻并沒有因此而破敗,反而依舊堅固異常。
因此,這個小小的站臺便成了丁典他們這個小鎮(zhèn)的一大地標性建筑了。
鎮(zhèn)上的人們,閑暇時便喜歡來這里轉上一轉,特別是丁典這些學生娃子們,更是沒事就喜歡跑到站臺上來玩,來打鬧,這里簡直就是他們天然的游樂場了。
站臺不大,站臺也不高,丁典和趙曉翠沒多久便來到了站臺的二樓。
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氣氛突然變得微妙了起來,再沒有了在下面時的輕松,他們二人只是靜靜的靠在二樓的欄桿上,看著秋雨飄灑,久久的都不曾說話。
“如果哪天,我突然離開了,咱們再也見不到了,你會想我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曉翠突然看向了丁典,然后說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額,什么,你不是要在這里念完初中嗎,怎么會突然離開呢?”丁典有些不明所以。
“我也是偶然聽見爺爺在接聽一個電話時提到了那么一句:什么,你想要接曉翠走?也沒太聽明白,就是有一點擔心。”趙曉翠有點傷感的說著。
“那你爺爺后來給你說了嗎?”丁典聽到趙曉翠這么說,也有點擔心了。
“那倒沒有,爺爺一直沒給我提過,這都好久之前的事了。”趙曉翠想了想回答到。
“那估計就是你聽錯了吧,或者,他們也就是那么一說,自己都忘了呢?!倍〉涞男乃沙诹诵?,趕忙安慰起趙曉翠來。
“嗯,希望像你說的這樣吧,哎,我真是怕突然離開啊,那樣我就沒法找你玩了,咱也沒法繼續(xù)偉大的革命事業(yè)了呢!”趙曉翠終于再次開心了起來,丁典的話讓她多少寬了些心。
“那必須的呢,咱們純潔的革命友誼是不能被破壞的,怎么著,咱也得堅持到中招考試啊,你說不是嗎?”丁典頗為自信的說道。
“那萬一呢,萬一我突然被接走了呢!”趙曉翠調皮的提出了一個刁鉆的問題。
“哈哈,那我肯定會想你的,會永遠記住你的。每年,當最后的秋雨到來的時候,哪怕我們相隔萬里,我也會對著一盞孤燈,聽著秋雨,靜靜的思念著你的,相信我!”丁典故作深情的說道。
“你什么時候也學會油嘴滑舌了,我打你啊。”趙曉翠揚起了自己的小手便要打向丁典。
“我冤枉啊,這是古人的一首詩,是用來紀念古人之間的友誼的,我只不過是把它白話了一下,活學活用嗎,你別打人啊?!倍〉湟贿吔忉?,一邊閃到了離趙曉翠稍遠的地方。
看著趙曉翠半信半疑的樣子,丁典便挺著了身體,伴著細細的秋雨,大聲的背誦出了那幾句千古名詩——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于是,趙曉翠這才相信了丁典。
于是,那天,他們便約定,以后如果真的突然分開了,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便以這樣的方式思念著彼此。
每當秋末,最后一場秋雨到來的時候,便明一盞孤燈,便這樣靜坐著,靜立著,思念著遠方的彼此。
丁典本以為,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趙曉翠絕不會突然的離開,他們也絕不會失去聯(lián)系的方式,然而,老天爺就是這么喜歡和人開玩笑,趙曉翠偶然聽到的一句電話,竟然在后來成為了事實。
就在丁典和趙曉翠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趙曉翠偷聽到的電話內容時,就在他們還在憧憬著怎么繼續(xù)初二剩下的美好時光時,某天,趙曉翠的父母竟閃電般的殺到了張村鎮(zhèn),閃電般的將趙曉翠帶到了遙遠的省會。
丁典便真的和趙曉翠失去了一切的聯(lián)系!
哎,從那以后,每當秋末,當最后一場秋雨到來的時候,丁典便真的會明一盞孤燈,或靜坐,或靜立,思念著遠方的趙曉翠。
只是,時間太長了以后,生活和工作的無窮壓力讓丁典漸漸的忘記了這個約定,忘記了曾經(jīng)的許諾。
于是,后來,日復一日的相親開始后,他便沒有再這樣思念過趙曉翠了。
今天,打籃球的計劃被秋雨阻止,丁典百無聊賴的坐在上鋪的床上,本來是想著看會小說就瞌睡的,不曾想,偶然的一抬頭,他看到了宿舍門口的電燈,此時,細細的秋雨稍微的變大了一丁點,打在陽臺的玻璃上竟然還有了些許聲音,一瞬間,這曾經(jīng)的約定便涌上了他的心頭。
于是,任憑球星他們怎么驚恐的呼叫,任憑球星怎么搖晃他的身體,他也不愿意回答。
他就這樣睜著眼,看著昏黃的電燈,聽著細細的秋雨,思念著曾經(jīng)的美好,他怕他一回答,這美好的一切便又要離自己而去了,他怕他一回答,自己便又要面對這萬年單身狗的冷酷現(xiàn)實了。
哎,就讓思念再飛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