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旦展開身形,我就發(fā)現(xiàn),果然還是我看走了眼。夏侯青的確比江寒春跑的快,但是手中一旦有了劍,江寒春的身法反而更加迅捷飄逸,而夏侯青手中的劍卻相比而言就不那么靈便了。
于是便看見場內(nèi)兩個人影高下翻飛,斗得眼花繚亂,夏侯青身法快,只見他身子繞著江寒春轉(zhuǎn)圈,江寒春身形不快,但是白衣飄飄,長劍一時如白練,長虹貫日,一時又如幻影,飄忽不定,面上神色也是越來越瀟灑自如。
夏侯青前前后后轉(zhuǎn)了十多個圈子,全然無功,不由心急,劍招一變,身法登時詭異起來。先是他的下盤突然變得沉重,一步一踏,很是扎實,一邊轉(zhuǎn)著圈子,一邊一步一步如剝筍一般,向著內(nèi)圈壓去。再是手上劍招,一改劍術以刺為主的御劍之道,橫削和平推漸漸占了主流。
江寒春初時并未察覺,只是見招拆招,三四個圈子下來,才猝然發(fā)現(xiàn)夏侯青轉(zhuǎn)的圈子小了,自己閃轉(zhuǎn)騰挪的空間變得很是局促,捉襟見肘,手中長劍有點遞不出去了。
“看來你說的對?!秉S鑠嘆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她嘆氣并不是為了賭注,而是因為通過比劍,果然發(fā)現(xiàn)夏侯云飛自創(chuàng)的劍招有其過人之處。
不過她又看了幾招,說道:“他的劍招,也并非多么高明。夏侯青之所以能夠占了上風,是因為他的功力較深。若是褚圣隱,便不會讓他如此發(fā)揮。不過一種劍術,能把自身功力發(fā)揮的淋漓盡致,也就足以顯示其高明了?!?p> 果然江寒春幾次突然快劍,要將夏侯青逼退,都沒有成功。又打了十多招,江寒春手中的長劍已經(jīng)不能遞出,只能回劍自守,落敗已是遲早之事。
眾人觀看良久,見如此結(jié)果,都是微有失望之色。
突然,江寒春一聲清嘯,手中長劍在身前舞一個劍花,阻住來劍,身子原地拔起,一身白衣,憑空升起。夏侯青沒想到江寒春重壓之下,尚有能力脫困,而且是如此飄灑的方式,不過他仍是穩(wěn)穩(wěn)地,一劍出去,未能阻住江寒春身形,便借勢向前一大步,站到江寒春剛才站立的地方,蓄勢以待江寒春落下之時,再行進攻。畢竟江寒春雖然飛身到了空中,但是全無憑借,唯有落回原地,而夏侯青卻是穩(wěn)穩(wěn)地站在地上,有力可借。兩人武功都已到了一流境地,如果就此硬拼,還是夏侯青占了優(yōu)勢。
眾人見到江寒春猝然脫困,先是脫口而出地喝彩,隨后見到夏侯青應對自如,又不由為江寒春捏了一把汗。
江寒春在空中一個翻身,飄飄落下,頭下腳上,讓我又想起竹林交手,他也是這般姿勢,心頭一樂,可畢竟此時和他同屬墨家,卻又暗自埋怨,江寒春這一劍勢如搏命,當此之時,自己卻聯(lián)想到他出丑的情形,實屬不該。
卻見他雖然倒掛,卻并不驚慌,手臂一挺,長劍直指夏侯青頭頂,如巨石投水,聲勢駭人。
夏侯青也是一驚,顯然是沒想到江寒春這脫困的一躍之下,居然有著反敗為勝的后招,而且如此犀利,不過既已至此,他也不打算退讓,橫跨出一大步,堪堪跨出江寒春長劍籠罩范圍,運足內(nèi)力,反手一劍,這一劍雖然平平削出,出劍力道比之江寒春的凌空一劍,也不遑多讓。
眼見江寒春這一劍勢必落空,而自己落下之時,夏侯青又是如此兇猛的一劍削來,格擋已是不及,避讓也絕無可能,眼見得就要血濺當場。
只見江寒春身子剛要落到夏侯青平削之處,身子又是一折,在空中輕輕一翻,靈巧之極,飄然落地。夏侯青勢在必得的兇狠一劍,卻被他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從容化開。
場外響起一陣震天價喝彩。
剛才夏侯青斜跨一步,反手一劍之時,圍觀眾人,不由得一起驚呼,心頭不禁為夏侯青削出如此兇狠的一劍而責怪,如若江寒春就此血濺當場,只怕眾人難耐心中憤怒,新仇舊恨,拔劍上前,把夏侯青亂刃分尸都不算夸張??墒谴藭r見到兩人這一招的精彩表演,心頭憤怒卻已了然無形,齊聲喝彩,卻已是為兩人而發(fā)。
“江師兄好劍法!”
“夏師弟好劍法!”
兩人幾乎同時地,為對方喝一聲彩。
不過兩個人的斗劍,到此卻又回到了開始的局面。剛才建立的一點優(yōu)勢也罷,劣勢也罷,到此都又歸于無形。要想分出勝負,只能從頭比過。
略加試探,兩個又斗到一起,難分難解。
到五十多招上,兩個身形一快,又施展輕功,展開身形,一個白衣,一個錦衣,場內(nèi)一時衣袂翩翩,眼花繚亂。再斗二三十招,夏侯青又一次施展獨門絕技,繞著江寒春轉(zhuǎn)了十多個圈子,把江寒春逼得又一次飛身跳起,回劍反攻,夏侯青對他這一劍也并無更好對策,再次平削,江寒春身子一折,落地。一般兇險,一般飄灑。只是眾人再次見到,已是見怪不怪。喝彩聲少了許多,倒是幾個有見識的,開始從兩人的比劍中體悟劍術中一些原先不曾想到的技巧。
兩個人如此斗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分出勝負。
江寒春往后退了半步,長劍歸鞘,抱拳道:“夏師弟好劍法,江寒春多謝賜教。”說罷轉(zhuǎn)身就要離場。
夏侯青沒想到這個拼命三郎似的江寒春勝負未分之際,說走就走,聽他說完,竟然呆了一下。
“勝負未分,江師兄就不比了?”他脫口而出地說道。
“我們只是一起切磋劍法,以取各自精華,光大我墨家劍法而已。勝負輸贏,何足道也?!苯菏蓍L的身子并不停步,白衣如雪,飄然出場。
夏侯青一怔之下,旋即明了,向著江寒春的背影一抱拳,道:“江師兄高見,夏侯青受教了?!毖哉Z之間也是頗為懇切。
“不對,”黃鑠突然說話,把仍然沉浸在兩人比劍過程中的我嚇了一跳,她嘟嘟囔囔地說道,“這可不是江寒春的為人。有蹊蹺。”
“什么蹊蹺?”經(jīng)她這么一說,我也覺得其中有蹊蹺之處,不過又抓不住要領,說不出什么來。
“有蹊蹺,有蹊蹺?!彼龥]有回答我的話,繼續(xù)保持一副苦思冥想的神色,自言自語地又說道。不過她對于這種人和人之間的問題很少能夠深入思考下去,所以很快就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場內(nèi)的比劍上去。
但是我卻怎么也忘不了她說的“蹊蹺”二字。
江寒春這么不好勝地瀟灑了一回,讓我實在是難以接受。他是個連跑步落后一點點都會臉紅到躲開眾人視線的人,劍術可是比跑步還要重要的東西,怎么能忽然這么謙遜呢?
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到什么蛛絲馬跡。
還是黃鑠聰明,她連想都不想,我想半天,結(jié)果跟她不想是一樣。
接下來上場的劍手,跟江寒春都沒得比,結(jié)果也沒什么懸念,夏侯青連勝十場,眾人上癮,相約次日再比。
黃鑠有幾次沖動著要上去,卻被我拉住了。她稍稍走路都咳嗽,打一場架,那得成什么樣子了。
比劍的人爽得很,我和黃鑠的打賭卻尷尬了,江寒春和夏侯青沒有分出勝負,那我們兩個的賭注怎么辦呢?回去的路上,我們兩個一邊走一邊郁悶。
“平局……”黃鑠有點不甘心地說道。
“那我們的打賭怎么辦呢?”我也郁悶地說道。
“怎么辦呢?沒有輸贏?那我們倆可太虧了。你說怎么辦?”認識才第二天,黃鑠就已經(jīng)習慣了把這種需要動腦子的問題扔給我,她自己清閑。
“平局跟沒有輸贏可不一樣,”我說道,“沒有輸贏是沒賭,既然賭了,平局就是我們各贏了一半,也各輸了一半。賭注嘛,自然也是一半一半?!?p> “呵,這個主意好,”黃鑠眼前一亮,大聲說好,可是她馬上發(fā)現(xiàn)這個提議有點問題,“我的賭注好辦,可是你的賭注是一個姑娘,難道分兩半?”
“姑娘嘛,分兩半就不是姑娘了。不如跟你一天,跟我一天,來回輪換?”
“好!好主意!不愧是我黃鑠的妹子!那,機關術呢?”
“參照此例,你教我一天,不教一天,隔一天一教,不就成了!”我得意洋洋的說道。
黃鑠恍然大悟,原來我的本意就是要說這個。
這樣以來,黃鑠得到了半個姑娘,可是我得到全部的機關術的同時,還給自己擬好了課程表,隔一天一學,免得太累。要不然看了黃鑠對機關術那個癡迷勁,做了我的老師,那肯定是發(fā)誓要出高徒的嚴師,本姑娘可不是個好學生,到時候少不得要被這位嚴師當成一個怎么恨都成不了鋼的廢鐵,板起面孔天天督促著學習,很嚴肅地蹂躪。本姑娘身子嬌貴,累壞了怎么辦。
“鬼丫頭,你個鬼丫頭?!秉S鑠連說鬼丫頭,卻絲毫沒有反對的意思。
呵呵,姐姐就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