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夏侯云飛須發(fā)噴張,仰天大笑,“黃承彥,我文不如你,工不如你,講大道理,更是不如你,自以為苦練劍術,無敵于墨家,今日才知道,劍術也是遠不如你。你什么都好,那么你五年前大大方方放我走,讓我創(chuàng)建北墨家,今天你還要放我走嘍?”他語氣激憤,聽不出他是在嘲諷還是自嘲。
“師兄如能放了這兩個年輕人,你帶來的三位兄弟,也請帶走。我們后會有期?!?p> “哼哼,黃承彥,你未免小瞧我夏侯云飛了,我何曾做過認輸服軟的事,今天雖然你有殺我之力,卻留不住我,這兩個孩子,我也帶走?!?p> 夏侯云飛說罷呼嘯一聲,抓住繩子的一頭,那條長繩突然一緊,我們?nèi)肆杩诊w起,到了半空,在眾人驚叫聲中,我們?nèi)艘呀?jīng)越過茂密的竹林,飛向了山頂。高高的飛在空中,我耳邊只聽見風聲呼嘯,嚇得閉上了眼睛。
飛了好大一會兒,我感到自己在下落,睜眼一看,我們?nèi)齻€身子還在半空,卻已是山頂?shù)陌肟铡I硐乱呀?jīng)沒有了竹林,身子像石頭一樣下落,要是正摔到地上,非得粉身碎骨不可,我嚇得想尖叫,下巴卻一動都不能動,只能發(fā)出“額額”的聲音。
落的越來越快,我又一次閉上眼睛,身子重重落下,卻被什么東西兜住。沒等我睜眼觀看,耳邊聽得夏侯云飛揮劍斬斷什么,然后腰上一緊,身子又一次飛起來,飛了差不多同樣長的時間,再次落下。隨后又一次飛起來,再次落下的時候,我閉著眼睛等了半天,沒有再次起飛,才小心睜開,發(fā)現(xiàn)身在一張大網(wǎng)之上,四周沒有竹林,灌木叢生,已是竹山另一邊的山腰,一個陌生的地方。
剛才連續(xù)幾次飛行,落下的時候沒有摔成肉餅,心中還覺得奇怪,現(xiàn)在看來,夏侯云飛已經(jīng)早就做好了準備,幾次都是大網(wǎng)緩沖,然后再次飛起。
“伯父。”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循聲看過去,卻是夏侯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在這里預先等候。
“得手了嗎?”夏侯云飛提起柳易,放到一匹馬的鞍子上,問道。
“得手了,共四十余張圖。”夏侯青答道。
我心中一沉,他們說的是機關圖紙。原來以為夏侯青是釣餌,調(diào)虎離山,夏侯云飛四人是正主,卻沒想到這是個計中計,夏侯云飛四人才是釣餌。當大家追擊夏侯云飛的時候,卻沒有了得力人手看守夏侯青,由他從容盜竊。竹山眾人,還是上當了。難怪夏侯云飛不顧幾個伙伴性命,獨自逃生,卻原來是計謀已經(jīng)得逞。
夏侯云飛把我扔到另一匹馬上,解開我左手穴道,我腿上穴道沒有被制,可以自己騎馬。他們二人一人一匹,夏侯青牽著柳易的馬,我們打馬下山。即便黃承彥他們追來,也追不上這幾匹馬。
我自知打不過夏侯云飛,也逃跑不了,所以對夏侯云飛雖然憤恨,卻深深明白好女不吃眼前虧的古訓,并不敢罵他。此時見他并無加害的意思,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又放心不下柳易,只好走一步說一步,先行敷衍,再找機會逃脫。我和柳易就這么做了他們的俘虜。
天黑的時候柳易才再次醒來,我們也到了一個鎮(zhèn)子上,經(jīng)過一個客棧的時候,進去吃飯,夏侯云飛伸手扶正了我的下巴。他還想揭開我面罩,我怒目而視,他以為我誤解他輕薄,冷冷一笑,縮手作罷。
“你要是喊,我就再把它打掉?!彼傅氖俏业南掳停尹c點頭,下巴酸酸的,想喊也喊不出來。他見到黃承彥施展劍氣之后,受了刺激,不時苦臉皺眉地陷入沉思,精神不太正常,我可不能往槍口上撞。所以即便他不出言警告,本姑娘也會乖乖地貓起來,不跟他發(fā)生沖突。
“那要是我們兩個說說話,不算過分吧?!绷谆瘟税胩炷X袋,好像還暈乎乎的,問道。
夏侯云飛沒有理他,不過也沒有不許我們說話的意思。不過,如果他堅決不允許我們說話,說不定我們兩個就能故意找些胡說八道的話題,胡吹海侃,讓他生氣?,F(xiàn)在他允許我們說話了,反倒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相對望了幾眼,張口無言,沒話說。
吃過晚飯,夏侯云飛師徒不敢住宿,帶了我們兩個上路,山路綿綿,黑黑一片,不知身在何處,起初還可以看到黑的山,白的水。走到半夜,人困馬乏,露宿一宿,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就又啟程。到了中午,進一處山坳,停下休息,夏侯云飛要審問我們兩個姓名來歷,與墨家的淵源,柳易信口開河,大吹法螺,夏侯云飛師徒開始聽得暈暈乎乎,可是柳易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要氣他師徒,后來就漏了馬腳,又挨了一耳光,不過這次倒是沒有暈。夏侯云飛經(jīng)此一問,知道我們兩個不肯說實話,也不多問。柳易這兩天不是被打暈就是挨耳光,心頭也光火,他不知道夏侯云飛此時心中也不好受,自管開口閉口冷嘲熱諷,嘲諷夏侯云飛師徒膽小如鼠,騎馬跑路還不敢住店,于墨俠之名大不相符,把夏侯云飛師徒說的十分不堪。夏侯云飛師徒忍了半天,后來終于怒了,夏侯青要殺了柳易,夏侯云飛卻只伸手“啪”的一下,把他下巴打脫。這小子昨天醒來,還嘲笑我下巴脫臼,現(xiàn)在卻輪到他自己了。我向他擠眉弄眼,他拌一副可憐相,倒也叫我老大不忍,不過做人俘虜,一路什么都不許做,十分無聊,又不敢去惹夏侯云飛師徒,忍一忍就忍不住了,又去欺負柳易,聊以解悶。
日過中天,我們上了官道,這官道沿著一座滿是茶樹的山嶺向西,如龍如云中,或隱或現(xiàn),間或一鱗半爪,可以知道官道蜿蜒,一直到十數(shù)里外的山口。這茶山并不高,卻長得很,放眼望去,蜿蜒十數(shù)里,山色一片青綠。
這里離竹山已有百里之遙,竹山眾人即便尾隨追擊,也難追得上,何況此時他們多半已經(jīng)追過了襄江,一直向北,直接向樊城方向而去。所以夏侯云飛也不著急,行進速度慢了下來,以免傷了馬匹。
天空一片蔚藍,一片驕陽,幾朵閑云。四人四騎,在這官道之上,慢慢前行。兩側(cè)茶樹,大同小異,走了半天,不知行了幾許路程,遙見山口仍在遠處。
“伯父,我們這是向哪里去?”夏侯青問道。
夏侯青的疑問,也在我的心里折騰了好久,只是覺得他們師徒現(xiàn)在是驚弓之鳥,當然不肯暴露行蹤,問也白問?,F(xiàn)在由夏侯青問出來,我自然要豎起耳朵,好好聽著。
夏侯云飛看了我和柳易一眼,想了想,似乎到了現(xiàn)在,也不怕我們知道,說道:“他們以為我們盜得圖紙,必然著急回樊城,我們偏偏不急,取道公安,夷陵,從襄陽回樊城。他們會在我們之前七八天就到樊城,樊城曹仁豈是好惹的?況且,第五城他們的傷勢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那時候,便是竹山墨家的大殤之日。等我們回樊城,只怕他們已經(jīng)結(jié)束戰(zhàn)斗了。”
聽他說話,好像他們的人在樊城與人沖突,火拼掉了不少人手。不知道誰人那么厲害,跑到樊城去找他們麻煩。
“襄陽是劉表地界,劉表和劉備是宗親,只怕劉表出手干涉,那可就不妥了?!毕暮钋鄳n慮道。
“劉表若是顧念劉備宗親,就派他去守襄陽了,何至于把他派到新野荒城,簡直就是發(fā)配。劉表怕丞相怕的要命,不來巴結(jié)就不錯了?!?p> “伯父,”夏侯青不解地說道,“侄兒有一事不明?!?p> “但說無妨?!毕暮钤骑w很享受侄兒請教自己的這種感覺。
“既然劉表忌憚劉備,又何必假意收留,直接殺了他,落得個省心,還得丞相歡心,豈不更好?”
“劉表這人太好虛名,這么有損名聲的事情,他怎么肯做?!?p> “假手于人,不就可以了嗎?”
“呵呵,你怎知道劉表沒有這么做過?”夏侯云飛哈哈大笑,說道。
“侄兒從未聽人說起過?!毕暮钋喟櫭妓妓鳎吹闷浣?,說道。
“劉表有個大舅子叫蔡瑁,你知道吧?”
“多聽幾位伯父提起,此人精通水戰(zhàn),陸戰(zhàn)倒也平常。”
“此人陸戰(zhàn)不是平常,是差勁。這人為人更是差勁。曹公說,劉表基業(yè),日后喪于此人之手。這話我也深信。不過目下,蔡瑁卻還為劉表效力。殺劉備,劉表就是假手于蔡瑁,只不過蔡瑁那個笨蛋一個疏忽,讓劉備跑掉了而已。”
我關心三國,多半時候是在看諸葛亮,對其他人,關心的少,所以他們所說的事情,我心中懵懵懂懂有點印象,卻又無從說起。這時候聽二人提起,腦袋里轉(zhuǎn)了半天,驀地想起,他們所說,確有此事。
有一次劉表托劉備替自己招待荊襄官員,蔡瑁卻暗伏甲兵,把荊州圍起來,要殺劉備,劉備知道消息以后,單人匹馬,從荊州逃跑。蔡瑁在劉備住宿的房間寫一首詩,詩中態(tài)度極為傲慢,蔑視劉表無能,一舒心頭不忿。然后他親自帶兵追殺,劉備也就上演了三國中的靈異現(xiàn)象之一的馬躍檀溪。成功逃命的同時,還因禍得福,遇見水鏡先生,得到了徐庶作為軍師。而徐庶,就是本姑娘穿越過來的時候碰見的那個道士,打仗很有一套。
劉表過后也只是責備一下蔡瑁而已。
責備這種事情,學問可就大了,官渡之戰(zhàn),許攸棄袁紹投奔曹操,曹操鞋都沒穿好就跑出來迎接這個兒時伙伴,也是他的救星。許攸也物有所值,在他的幫助下,曹操打了勝仗。后來攻鄴城,袁紹的老窩,又是許攸水淹鄴城,才得以攻克,可是許攸居功自傲,當眾叫曹操乳名說話,還對曹營將官十分傲慢,結(jié)果被許褚一刀給砍了。
曹操呢,深責許褚(重重地責備許褚)。
連板子都沒打。跟劉表責備蔡瑁一樣。
夏侯云飛是夏侯宗族的人,自然了解其中內(nèi)情。經(jīng)他說來,劉表劉備,兄弟情誼,一目了然。
“那為什么劉表和劉備一點鬧翻的跡象都沒有呢?”夏侯青又問道。
“這里面可就有門道了。劉備是不得已,劉表卻是裝糊涂,心知肚明,面子做足,大家都過得去,也就算了。要不然,劉備難道帶著他的幾個弟兄繼續(xù)流浪?”
夏侯青點點頭,還要再問,卻聽見身后遠遠傳來馬鳴聲。這一帶山野之地,不該有兵馬,難道是義父他們終究還是找到了我們蹤跡?
師徒兩個對望一眼,夏侯云飛道:“前面茶樹林茂密,我們且去那里暫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