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月下閑情
鳳楚汐從綢緞莊子里出來時已是黃昏時刻，她站在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街道上行人匆匆而過，她不禁感到有些寂寥。
然而，她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默默地跟隨著人流，漫步在街市上。
不知不覺中，鳳楚汐走到了泓湖邊上。
此時夜色已然暗了下來，星星零星的點綴在夜幕之上，但卻顯得月亮此時竟時熱鬧的。
鳳楚汐靜靜地站在湖邊，凝視著湖面，思緒漸漸飄遠(yuǎn)。
忽而，遠(yuǎn)處悠揚低沉的簫曲從風(fēng)中傳來，鳳楚汐腦海中出現(xiàn)了那一道身影。想罷，鳳楚汐的心里竟然生起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喜悅。
來都來了，那便會一會。
于鳳楚汐而言，在這沒有網(wǎng)絡(luò)沒有電源的古代，的確有些不好打發(fā)時間，好在，如今的她，找到了自己想做之事。
她知道，她亦明白，她穿越到此已成為現(xiàn)實，她何能逆反天命？如今的她，唯一的目標(biāo)就是在這個大陸發(fā)展生存，活出她應(yīng)有的風(fēng)范！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襲白衣在微弱的風(fēng)中搖曳，墨發(fā)微揚，這個畫面，不禁讓人駐足聆聽。簫聲悠揚婉轉(zhuǎn)，高低起伏錯落有致，簫音音色很柔和，讓人不由自主般身臨其境，能聽得出，吹奏之人功底深厚，已是爐火純青了。
一曲完畢，溫玉亦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已然慢慢來至亭外的鳳楚汐。
他嘴角輕揚，露出一抹俊逸的笑容，輕聲道：“梓文，怎的這般巧合？”
月光柔和，卻映照出他溫潤如玉的臉龐。
鳳楚汐帶著幾分笑意答道：“怎么？只許有人月下奏曲，卻不許我在月下賞景了不是？”她開玩笑地說著，然后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向溫玉走去。
“哪里，梓文說笑了！不瞞梓文，其實自那日我與你相識之后，我便常來此處奏曲練習(xí)，上次匆匆一別，未知曉梓文家住何處。”溫玉輕聲細(xì)語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真誠。
所言極是，那日鳳楚汐匆匆離去，然而并未留下她的住處，想來日后難以再見，所以溫玉便想著碰碰運氣，看看鳳楚汐是否還會經(jīng)過此處，沒想到真的讓他等來了。
聽到溫玉這一番話，鳳楚汐不自覺地有些臉紅。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會像這幾日這番么？畢竟，她是女扮男裝的！
“那么就是說，溫玉兄是有事找我了？”鳳楚汐試問道。
“其實，只是那日我與你有緣在此相逢，看得出梓文你對音律也頗有鉆研……”溫玉道，他的確有點想請教鳳楚汐。
“還算是吧。只不過荒廢已久，如今再拾起來，只怕貽笑大方。但溫玉兄的簫聲恐怕算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鳳楚汐贊譽道，她的確不得不承認(rèn)溫玉的簫聲是那么的令人陶醉其中……
“呵呵，”溫玉自嘲的一笑，擺手示意鳳楚汐一塊坐下，然后道：“看來梓文你是有所不知了，在我東沛國內(nèi)，耀武十六年至二十七年，曾有過一段音律的高峰時期，那時曾有一名喚作司徒瑾的前輩，十分熱愛樂理。年僅十八便精通多種樂器，吹奏之音三日繞梁?；实埤堁訚梢彩謵酆靡袈桑犅劻怂就借氖虑楹蟊阏倭怂M宮，并封他為我朝的‘樂圣’，并在宮中任職。可好景不長，進宮后第三個月，司徒瑾在樂園中偶然認(rèn)識了一名叫做華裳的女子，和他日復(fù)一日的共同談樂作樂書信往來，漸漸地便日久生情。但此事很快便被旁人知曉了，宮內(nèi)私通可是死罪。更何況那喚作華裳的女子便是當(dāng)今皇帝的妃子許筠裳，一直不愿服侍君王。在宮中發(fā)生這般事，帝皇家重顏面，但又生惜才之心，便將著作郎之女賜婚于他——”
“那后來如何？”鳳楚汐眉頭微皺，語氣里帶著一絲好奇和期待。
溫玉頓了頓，然后道：“后來，司徒瑾被迫與著作郎之女成婚，成婚之后，司徒瑾便郁郁寡歡。在此期間，作了許多悲戚之作，如今仍流傳于世。成婚第二年，司徒瑾便已思念成疾，憂慮于心，留下一子，伏臺而終。傳聞司徒瑾死前，曾隔著宮墻吹奏，而宮墻之內(nèi)的方向，正是宮中那位住所之處……宮墻之深，那位又如何聽得見。司徒瑾死后，許筠裳也隨君而去。知音遺世而去，何能茍活？”說到這，溫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嘆的是兒女情長不能兩圓，他嘆的是天下知音難覓卻只能這般下場。
“這二人竟如此悲涼凄慘……”鳳楚汐意味深長的說道，但終歸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天下百姓無不為之情感真摯所撼動，耀武帝竟愿將許筠裳的尸首與司徒瑾葬于一處，天下人無不驚訝。死前未得相守，死后卻同長眠……司徒瑾之妻，亦是識大體之人，風(fēng)光操辦了葬禮。此后，民間便流傳下了一個專門為紀(jì)念二者的瑾樂節(jié)，所謂瑾樂節(jié)便是在七月初六之日少男少女一起談?wù)摌防恚瑢ぶ?，覓紅顏。然后便又到千年榕樹下許愿拋紅簽繩，愿得月老的牽線?！睖赜竦穆曇羝届o且淡然。
然而，當(dāng)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鳳楚汐時，卻突然定住了。
他看到了鳳楚汐耳垂上的耳洞，這一發(fā)現(xiàn)讓溫玉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訝異、好奇。
他不禁頓首，試圖掩蓋自己瞬間的失態(tài)。臉頰上的滾燙感迅速蔓延開來，仿佛被火灼燒一般。
溫玉的內(nèi)心充滿了矛盾和糾結(jié)。
她——是女的！
收起訝異的臉色，鳳楚汐便看過來，道：“溫玉兄，你怎么了？”
溫玉不語，搖搖頭，然后又扯出一絲溫和的笑。
聽了溫玉這一番話后，鳳楚汐頓時覺得自己真的對這個國度一無所知！她在這個國度生活了八年，卻從來沒聽獨孤一笑給她講過這些事，弄得她倒是很是孤陋寡聞的樣子。
所謂的瑾樂節(jié)，其實就是尋覓佳偶的情人節(jié)。只是沒想到這東沛國的情人節(jié)是這么來的！這耀武帝最后竟還有些人性。畢竟入了后宮，那便是皇帝的女人了，給皇帝戴綠帽子，那是不要命了，可試問有哪個皇帝能做到這份上呢。
“七月初六，瑾樂節(jié)，溫玉兄也定然會去吧！”鳳楚汐道，他這么愛音律。
“我從不曾去過。”溫玉道，說的極淡的一句話。
“為何不去？這一日喜愛音律之人匯集如云，正是結(jié)交的好時機呀。”鳳楚汐問道，她就奇了怪了。
溫玉不語，只是略帶自嘲一笑。
鳳楚汐猜想，道：“噢，莫不是溫玉兄早已心有良人，這外面的花花草草，自是不喜沾身了?！兵P楚汐笑著說，這東沛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溫家公子溫玉乃是一表人才，“謙謙公子，溫潤如玉”的稱號可謂是實至名歸的，如此優(yōu)秀之人，又正值婚娶的年紀(jì)，怎會無良人相伴呢？
“梓文你這是在取笑我了！”溫玉有些羞惱地說道。
可真是無奈，奈何自己生得一副“害人”的皮囊，但身之發(fā)膚，受之父母，他又能如何。
“豈敢豈敢！溫玉兄生得極俊美，這誰人不想多瞧上兩眼?！兵P楚汐輕笑著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調(diào)侃和欣賞。她的目光落在溫玉身上，眼中閃過一抹驚艷之色。
溫玉的容貌確實出眾，何況是這四大家族之中的富貴人家，才情氣質(zhì)亦非常人能比。
“梓文樣貌，可不比我差?！?p> 溫玉目光柔和，但映射在鳳楚汐身上，鳳楚汐竟覺得一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讓她略略有些不安的情緒。
心下緊張，莫不是……他知道了？
溫玉見狀，似乎亦察覺到了些許，繼而淺笑道：“我可無斷袖之癖，梓文可別誤會了！我只是跟梓文你開個玩笑罷了！”
“額……哈哈哈，溫玉兄性情可真是風(fēng)趣，未曾多想，未曾多想。”鳳楚汐此時此刻真想把自己一拳打昏，話題轉(zhuǎn)瞬間怎會如此尷尬。
但他的眼神，鳳楚汐不敢肯定，他是否已然知曉，但他定然是懷疑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看這天色，時辰不早了！我該告辭了?！兵P楚汐扔下這一句話，還未等他回答便已跑了！
“梓文兄家住何處？”溫玉著急問道。
“你自有法子知曉?！彼哪_步輕盈而迅速，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在了遠(yuǎn)方。留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感。
是的，自有法子知曉，他可是四大家族之中一員，想要找尋一個人，那是輕而易舉之事，先前未曾私下打聽，是他作為一個君子的行事風(fēng)格。
“公子！原來你真在這！您快回去吧！家里來貴客了，薛老爺和薛小姐過來了，老爺夫人讓您趕快回去！”一名小廝急急的從亭外小跑來而來。
溫玉抬眸，冷笑一聲，“貴客？”
“公子，您快回吧！否則老爺夫人就要治奴才的罪了呀！”小廝哀求道。出來之前，老爺夫人吩咐定要將公子帶回去，若是帶不回去的話……后果他是知道的！想到這，小廝不禁覺得寒毛直豎！
溫玉很是無奈，她果真是要糾纏不休嗎？
相隔四年，如今又來，還是深夜來訪，這般興師動眾……
溫玉心中隱隱焦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