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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士

第六十一章 雅令

大學(xué)士 衣山盡 2969 2010-08-27 13:54:36

    孫淡這才注意到孫岳不停地看著自己,愕然地舉著一個螃蟹:“你不吃嗎?”

  孫岳高傲地一翻白眼,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不吃算了?!睂O淡繼續(xù)埋頭苦干。

  這個時候,布官他們終于演完了,得了賞賜,歡天喜地地退回自己船上候命。

  酒已過三巡,楊慎停杯不飲:“戲已完,夜未深,值此良宵何?”

  王元正笑著對楊慎道:“用修,許久沒聽過你的新詞新詩,要不,你即興賦詩一首,以助我等酒興?”

  眾人都說好。

  楊慎擺擺手:“我一人賦詩有什么意思,在座各位誰不是才高八斗,腹有錦繡之人。這樣,干脆我們行酒令,誰來出個題?!闭f完,就將灼熱的目光投向?qū)O淡。

  孫淡哪里懂什么酒令,只埋頭吃東西。倒是他身邊的孫岳見楊慎看過來,以為小楊學(xué)士屬意自己,心中大為歡喜,站起來團(tuán)團(tuán)一施禮:“各位師長,晚生倒有一題?!?p>  “這位是?”楊慎見孫淡不接招,心中有些失望,指著孫岳問。

  濟(jì)南知府回答說:“這位學(xué)童是孫家有名的才子,戶部孫鶴年的公子孫岳?!?p>  聽說是孫家的子弟,楊慎一笑:“原來也是梅亭調(diào)教出的好弟子,好,你說說你的題目?!?p>  孫岳見楊慎點頭,忙恭敬地說:“晚生孫岳見過楊學(xué)士,不恭之處還望各位先生海涵。學(xué)生以為,今日是德王他老人家的壽宴,不如就以此為題。學(xué)生先出一個‘福’字。”

  楊慎一笑,也不說這個酒令如何,道:“我在京城也聽你父親說起過你,今日一見,果是一個儒雅風(fēng)流的人物?!?p>  孫岳大喜,“承蒙先生夸獎,晚生愧不敢當(dāng)?!?p>  他還想再說什么,楊慎轉(zhuǎn)頭對德王說:“王爺,你是地主,你當(dāng)令官,出個題目?!?p>  孫岳有些尷尬地站在那里。楊慎剛才見孫岳有心奉承德王出了那么個爛俗的酒令,心中有些不喜,可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還是朝他點了點頭,示意孫岳坐下去。

  如此,孫岳才不至于下不來臺。

  孫淡看見,這個孫家少年天才緊咬的牙,好象在暗暗發(fā)狠。

  德王道:“好,我的的題目是:首句要落地?zé)o聲之物,中用兩人名貫穿,末要兩唐詩收尾?!?p>  楊慎:“這酒令有趣,誰先來?德王你老人家先請?!?p>  德王呵呵一笑:“本王草包一個,哪懂什么詩詞酒令,就在旁邊看這個熱鬧。還是楊學(xué)士你來吧?!?p>  眾人都說,對,楊學(xué)士先請。

  楊慎也不推遲,微一沉吟,道:“雪花落地?zé)o聲。抬頭見白起,白起問廉頗:如何愛養(yǎng)鵝?廉頗曰: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p>  楊慎這個酒令行得妙,中間有白起和廉頗兩個人名貫穿,最后一句唐詩用白鵝來接前句的白雪。

  “好!”眾人不住地喝彩。

  須臾,楊慎這才一拱手,又朝孫淡看來:“誰來接?”

  眾人見楊慎先前朝孫家那邊看過去,又同孫岳說話,都誤會了,道:“自然是梅亭來。”

  李梅亭點點頭,接道:“筆花落地?zé)o聲。抬頭見管仲,管仲見鮑叔:如何愛種竹?鮑叔曰:只需三兩竿,清風(fēng)自然足。”

  這二人一唱一和,都是精彩異常,聽得眾人都是震天價的喝彩。

  孫淡也有些驚訝,一直以來,在他心目中,李梅亭就是一個考試動物,只懂得打題背題,督促學(xué)童死讀書讀死書,卻不想有如此才情。果然是:人不可貌相?。?p>  接下來,濟(jì)南知府和王元正也都各自接了一句。因為這個酒令行得倉促,二人都對得簡單,也沒甚出彩的地方。

  一圈下來,最后輪到孫淡這里。

  “該你了,孫淡小哥?!睏钌髂抗飧訜崆?。

  “對,會昌侯家人才輩出,正可看看孫家下一輩少年俊才的的風(fēng)采?!北娙硕几f。

  大家見孫淡同楊慎聯(lián)袂前來,又很得小楊學(xué)士的看重,都有心讓孫淡出彩。

  孫淡苦笑,這事還真找上門來了,酒令這種東西他半點不懂,一張嘴,不是開黃腔嗎?

  他忙擺擺頭:“晚生不會行酒令。”

  孫岳卻不肯放過孫淡,輕笑道:“淡哥休要謙虛,誰不知道你是我孫家青年一輩中最出色的人才。”

  “孫淡你也不要推辭,且對一個聽聽?!睏钌髡f。

  孫淡苦笑著一攤手:“晚生真對不出來?!彼似鹈媲暗木票?,一仰頭,將一杯酒全喝了下去。

  心中已是一陣微微不快,這次晚宴,李先生只帶孫岳一人前來,為的就是對付眼前這種情形。再說,孫岳來這里本就是為打響名氣,自己的出現(xiàn)本就是多余。

  在座眾人就孫淡服輸,小聲議論起來,鄙視者有之,譏笑者有之,不屑者有之。

  孫樂得意地一聲冷笑,又站起身來:“楊先生,學(xué)生不才,倒想出一對?!彼行膶⑾惹暗氖Х终一貋?。

  “哦,你且說來聽聽?!睏钌饕妼O淡不接招,心中也是惋惜。不過,他并不認(rèn)為能寫出《林沖夜奔》那樣好戲文的孫淡對不上這個酒令,心中一尋思,有看到得意揚(yáng)揚(yáng)的孫岳,心中突然醒悟:孫淡是孫家的旁系子弟,要靠孫家吃飯的,自然不肯得罪孫岳這個少爺,欲成孫岳之美。

  “哎,孫淡這小子,才華出眾,更難得有一顆玲瓏心竅。這樣做人做事可不是正道,得找機(jī)會點醒他一下,他還年輕,若任由他這么投機(jī)唯諾下去,一個青年俊秀就要毀了。”楊慎心中這么想,口中對孫岳說:“且說了聽聽。”

  孫岳卻停了下來:“先生,若晚生對上了,又對得妙,卻又有什么說法?”

  楊慎一呆,噗嗤一聲笑出來:“孫岳小哥,你可是要同我賭約嗎?”他從懷里掏出一枚羊脂玉雕件放在桌上:“若對得合我心意,這個小玩意兒就給你?!?p>  孫岳卻搖了搖頭:“稟楊學(xué)士,今科院試之后,李先生就要離開我孫家族學(xué)。李先生本是良師,無奈他去意已絕,家父也不好強(qiáng)留他,一面耽誤了先生的前程。而孫岳一意以科舉征途求上進(jìn),卻苦無良師點撥指導(dǎo)。學(xué)生立即對這個句子,若先生覺得晚生尚可造就,請收孫岳入門,也好聆聽學(xué)士的教誨?!?p>  李梅亭原本是陜西一個偏僻小府的學(xué)官,加上為人狂悖,不為上官所喜,任期滿后,就沒有留任,被孫家請到山東來了。前一段時間,孫家二老爺有信過來,說為他在京城謀了個閑職,只等院試一結(jié)束就去京師就職。

  本來,他也是遲早要走的??蓻]想到,人未走,茶已涼,孫岳這么快就在找新的老師了。

  一聽到這段話,李梅亭一張臉漲得通紅,拿筷子的手都在發(fā)顫。

  此話一出,滿座都有些騷動。更換門庭本是做人的大忌,若李梅亭已經(jīng)離開孫家,孫岳另拜小楊學(xué)士為師,也很正常??僧?dāng)著他的面前拜在楊慎門下,卻是過分了。

  想來那孫岳的心思也實在太熱切了,以他的學(xué)問,考秀才,甚至考個舉人都沒有任何問題。將來也是要做官的。若能抓住這個機(jī)會投在楊慎門下,日后為官,必然飛黃騰達(dá)。

  開玩笑,楊慎乃正德六年殿試第一,如假包換的狀元公,現(xiàn)在又是翰林院學(xué)士,父親乃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將來一旦楊廷和退下來,楊慎入閣為相在情理之中。甚至父自同朝為相,來一個老閣老小閣老共侍一君也是有可能的。

  楊慎心中大為不喜,他沒想到孫岳這人竟做出這樣的事來。他本就性如烈火,見不得這等人物。但是,孫岳的父親乃戶部一科郎中,理財能手,是父親一系的骨干能人。如今天子親征在外,朝廷日常開銷軍費(fèi)支出還要大力仰仗孫鶴年維持,不可因這事而壞了朝大事。

  他面上只青氣一閃,瞬即恢復(fù)正常,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對吧?!?p>  孫岳一臉得意,用蔑視的目光掃了孫淡一眼,朗聲道:“蛀屑落地?zé)o聲,抬頭見孔子,孔子問顏回:因何不種梅?顏回曰:前村風(fēng)雪里,昨夜一枝開?!?p>  雖然對孫岳的為人很是不滿,但眾人還是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一句好對。已經(jīng)有人喝彩:“好一句因何不種梅,梅花自有顏色,可對上酒令中雪花落地?zé)o聲,更難得含而不露。孫家子弟,何多才邪!”

  這句一出,李梅亭面色一陣發(fā)白。

  孫淡看得心中不忍,伸手過去扶住他的肩,關(guān)切地問道:“先生,你沒事吧?”

  看到孫淡的目光,李先生眼睛微微一紅:“醉了?!?p>  孫淡誠摯地說:“先生在我心目中永遠(yuǎn)是最好的老師?!?p>  李梅亭手一顫,良久說不出話來,只朝孫淡點了點頭:“過幾天我即去京師,我在那里有處院子。你若有本事,能進(jìn)京城參加會試,不妨來看看老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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