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的楊仲端坐在巴玉客機上,龐大的機體穿過厚重的夾雨云層,俯身向趙家屯子機場降落。
三月砭人肌膚的冷雨,將大地涂得一片陰沉。使得身披雨衣的地勤工、呆然垂向地面的候機樓上的旗、擎朧重工廣告牌上的一切一切,看上去竟如同錢佳閣小時候尿床時渲染的床單。
罷了罷了,又是趙家屯子,楊仲想。
小型客機晃了兩下落地,滑行了很久才停下來。
楊仲透過圓角的舷窗看下去,白色的客梯車緩緩開過來,遠處還有地勤搖著旗。
楊仲從座位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整理自己并不多的行李。
漆成棕色的擺渡車來了兩輛,在降落的飛機旁邊排成一排。
楊仲拉起兜帽,戴上墨鏡快步越過淺笑的空姐,下了飛機。
擺渡車平穩(wěn)向前,稍顯疲憊的楊仲倚在窗邊,深紅色的大條幅就掛在外邊,楊仲掃了一眼。
“歡迎郭老師來日!?。 ?p> 沉默的楊仲越過熱切期待的人群,走到外面攔下等待的出租車。
“瑞蓮廣場?!?p> 的士司機通過后視鏡看了后排的楊仲一眼,把計價器按下來。
“先生,請系好安全帶?!?p> 亮著滾動燈牌的出租車司機踩下油門,車子拐了一個小彎駛出機場上了快速路。
楊仲掏出手機看著甲方發(fā)過來的信息,只有四個字:“瑞蓮廣場?!比缓蠛仙戏w手機。
單手開車的司機拿起插著吸管的水杯喝了一口,就把水杯放了下去。
“先生,要不要來一點音樂?”
后排的楊仲點了點頭,司機轉(zhuǎn)動旋鈕打開電臺。
輕柔的音樂飄在狹小的車廂內(nèi),帶著墨鏡的楊仲不一會就睡著了。
飛馳的車輪濺起落在柏油路上的水滴,車子拐下匝道,后排的楊仲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到前面的書店停一下?!?p> “斯赫爾伯嗎?”
“對?!?p> 車子在書店門口不遠處停下,楊仲帶著兜帽下車,沒有在意雨滴落下。
透明的落地窗里點著柔和的黃色燈光,整潔的書架擺滿了長廊。
楊仲掏出手機,站在書店外面打開閃光燈沖著書店拍了一張。
“走,瑞蓮廣場?!?p> “好的,先生。這里距離瑞蓮已經(jīng)不遠了?!?p> 楊仲一直等到出租車穩(wěn)穩(wěn)停下才下了車,給了車費還有小費就轉(zhuǎn)身走掉了。
往日里熱鬧的廣場在今天沒有多少游客,只剩下金色的蓮花在雨中獨自綻放。
冒著雨水走到地下的大平臺,順著手扶梯拐下去,一旁是地下鐵的長走廊,一旁是成排的白灰色置物柜。
楊仲輸入手機里接收到的密碼,啪的一聲柜子打開。
黑色的雙肩包斜放在柜子里,小隔層上面還放著一把車鑰匙和會所的綠色手牌。
楊仲打開拉鏈看了一眼,兩把暗黑的手槍夾在背包上,第二個夾層里是折疊了槍托的自動步槍。
深深吸一口氣,還能聞到?jīng)]有擦干凈的槍油的香。
楊仲把手牌塞進胸口有拉鏈的兜里,關(guān)上置物柜背起雙肩包,手機叮咚響了之后,屏幕點亮。
“西塘垸31號?!?p> 楊仲合上手機走到廣場外,按下車鑰匙,遠處的藍色雷明澤轎車燈光亮起來。
打開車門,插入鑰匙,發(fā)動轎車,等待發(fā)動機轉(zhuǎn)速上升,調(diào)整座椅位置,系上安全帶,打開電臺。
雨滴輕輕飄落到車身上,匯聚在一起成股流下。
車窗被雨滴沖刷干凈,映著廣場上的金色蓮花。
楊仲熟練地掛擋駛出車位,青連橋周圍的景色如同當年離開時一樣。
輕柔的海風,蕩漾的波浪。
北區(qū)的西塘垸距離青連橋并不算很遠,跨過大橋之后走上不遠就到了。
車子拐下環(huán)路,如龍的路燈盡頭就是西塘垸的廠房。
楊仲熄滅車子的燈光,崗?fù)さ木l(wèi)扶正了頭頂?shù)拿弊?,走過來看了一眼車玻璃上的綠色通行證,揮了揮手,大門就打開了。
楊仲按下車窗沖著警衛(wèi)打招呼,套在熒光綠雨披里的警衛(wèi)面無表情轉(zhuǎn)身回到了崗?fù)ぁ?p> 車子走到30號就停下,楊仲拿起副駕駛的背包,把里面的手槍在腰間別好。
關(guān)上車門跨下車就能聽見不遠處31號的喧囂,三樓的玻璃上還有彩色燈光閃耀。
穿著黑西裝的門衛(wèi)挎著短槍倚在鐵門旁邊的躺椅上,一只手握著酒瓶子已經(jīng)睡著了。
楊仲走上前去拍了拍門衛(wèi)的臉頰,醉倒的門衛(wèi)沒有反應(yīng)。咔吧一聲,溫柔地擰斷了門衛(wèi)的脖子。
推開虛掩的大門,沒有激起任何警報。
一樓里停著兩臺正在維修的雷明澤,拆掉的發(fā)動機油光閃閃,還有一股刺鼻的礦物油味道。
摸上二樓的楊仲發(fā)現(xiàn)了31號的廚房,空蕩蕩的酒架上只剩下幾瓶貴腐,裝好盤的水果,還有冷卻后的烤肉排。
饑腸轆轆的楊仲聽著三樓驚爆的音樂,解下肩上的長槍,把熄滅掉的爐子重新燃起來。
打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里面還擺著至少三個人食用的食材。
放在冷藏室的牛排沒有充分解凍,趕時間的楊仲在腌制時灑滿了粗顆粒的黑胡椒,還有大粒的海鹽。
楊仲在廚房靜靜等待,三樓上的人也沒有下來。
熱鍋,等著白色的煙氣上升,滴入橄欖油,把快要腌入味的牛排丟到鍋里來。
手機突然叮咚作響,把正在給牛排翻面的楊仲嚇了一跳。
屏幕亮起,里面只有一個問號。
“?”
楊仲看了一眼卻并不在意,只想著沒有完全解凍的牛排口感到底好不好。
丟到鍋里的大塊黃油一點點融化,嫩綠的百里香和大蒜也散發(fā)出清香。
忍不住的楊仲拿起裝好盤的水果,撿起幾顆藍莓扔進嘴里。
樓道里突然傳來高跟鞋的踢踏聲響,楊仲放下手中的果盤回過頭來。
咚的一聲響,似乎有什么東西從樓梯上滾下來,然后是一聲尖叫。
楊仲正要摸向腰間的手槍,嘎吱一聲響,廚房的門打開了。
一頭金發(fā)映入眼簾,紅裙上的吊帶也全部被解掉,一只手拽住快要脫落的衣服,另一只手在胡亂摸索。
“水,水呢?”
黑暗的廚房里楊仲舉起槍,照門上的反光材料發(fā)出淺綠色的熒光。
“噦…”
噴射出的食物殘渣混合著過量的酒水在胃里微微發(fā)酵,散發(fā)著酸氣的胃液差點把楊仲熏倒。
小火收汁的火苗被噴射的混合物熄滅掉,外焦里嫩的牛排也被毀掉。
楊仲回頭看了一眼,冒著煙氣的牛排上面多了一個沒有嚼碎的小番茄。
拔出的手槍重新別回腰間,楊仲挽起袖子,上去就給了紅裙子一拳。
一只閃著銀光的耳環(huán)被振飛,楊仲擺正了躺在地上紅裙子的臉,伴著三樓音樂的節(jié)奏,一拳,又是一拳。
楊仲把徹底不會動的紅裙子丟到一邊,拔出手槍上了三樓。
推開沒有上鎖的大門,里面躺著五個睡在地毯上的人。
震耳欲聾的音樂掩蓋住消聲器清脆的響聲。
眉心一槍,心臟一槍?!?。
楊仲把外圍清理干凈,打開了隔間的門。
柔和的淡黃色燈光下,大床上擠著兩個擁抱在一起的人。
散落的衣服丟了一地,不遠處就是撕開的短裙。
濃濃的酒精味,混雜著拉大鋸一般的呼嚕聲。
楊仲噠噠兩槍解決掉一旁的女人,把一旁的絡(luò)腮胡臉擺正。
打開手機相冊再次確認,然后打開閃光燈再次拍攝睡夢中的男人。
甲方確認的信息回復(fù)得很快,楊仲打開手機錄像,一個大逼兜拍醒了床上的男人。
“羅世雄?”
床上赤著身子的男人打了一個機靈,揉了揉眼睛,才看輕了黑洞洞的槍口面前的楊仲。
羅世雄伸手摸了一把,沒有找到身上的配槍,只摸到身邊人細嫩的肌膚。
楊仲又給了羅世雄一個大嘴巴子,重復(fù)了一遍問題。
“羅世雄?”
男人眼神閃爍,還是微微點頭,想要坐起身來,卻被楊仲拿槍頂住了。
“別亂動,我第一次做這個,手有點抖?!?p> 羅世雄看了看沒有上保險的手槍,打了個冷顫沒敢動。
“不論他給多少,我都給雙倍!”
楊仲把女子纏繞在羅世雄身上的白腿挪開,槍托敲了敲羅世雄的大胯示意他轉(zhuǎn)過身來。
羅世雄僵硬地轉(zhuǎn)身,露出屁股上的畫著編號的六芒星紋身。
“我給三倍!”
楊仲拍了拍羅世雄,又讓一身虛汗的羅世雄轉(zhuǎn)過身來。
“暗閣的保險柜里有不連號的現(xiàn)鈔還有金條,正山廟里也還有錢,別殺我,他給你多少,我給你的只會只多不少?!?p> “別讓我為難啊?!?p> 躺在床上的羅世雄有一身健壯肌肉,加上長長的絡(luò)腮胡更顯豪邁。只是,此刻軟弱的樣子有些奇怪。
“絕對不會讓你為難!密碼太長我記不住,我寫了一個條子放在辦公桌的抽屜里?!?p> “真的嗎?我不信!”
“真的,你按兩下辦公桌上臺燈的開光,暗閣就會打開了?!?p> 楊仲轉(zhuǎn)過頭去看隔間里辦公桌上點亮的臺燈,床上的羅世雄看見楊仲轉(zhuǎn)頭,就是一個挺身。
啪的一聲槍響了,子彈穿過羅世雄的肩膀,只留下一個咕嘟咕嘟冒著血液的小洞。
“別讓我為難啊?!?p> 抬起槍的楊仲感覺腿邊一片溫熱,皺起眉頭還以為床上抽搐著的羅世雄嚇尿了。
看了一眼,是女人胸口淌下的血。
顫抖的羅世雄張開了嘴巴:“總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殺我羅世雄的不能是無名之輩,你的名字呢?”
眉心一槍,心臟一槍。
“我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