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兩名黃巾兵口中得知,此處在潁川郡長社縣城南郊。汝南黃巾軍渠帥波才和副帥彭脫,正率領(lǐng)大軍,圍住長社縣城,攻擊退守城中的皇甫嵩大軍。
黃巾軍人多勢眾,加上隨軍人口,人數(shù)近二十萬,皇甫嵩不過四五萬軍隊,形勢對官兵十分不利。
只有逃到長社縣城以北,才能避開這次兩軍大戰(zhàn)。
周琛一身特種突擊隊裝備,六十發(fā)子彈,又有防彈背心,防彈頭盔護身,再加上他的強悍身手,通常情況下,這個時代的上百人想要置他死地都難。但在數(shù)十萬人對陣的戰(zhàn)場上,可就難說了。光是大軍潰退,數(shù)十人踩他幾腳,他就得落個腸穿肚爛,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當務(wù)之急,就是離開大戰(zhàn)所能波及到的地方,免得成為戰(zhàn)爭的犧牲品!
周琛沒有捷徑可走。長社縣城東西南北,處于黃巾軍四面包圍之下,他只有冒險穿過黃巾軍大營,逃往北面的司隸地區(qū),才能躲過戰(zhàn)禍。
所幸周琛有微光夜視儀,可以黑暗中視物如晝,再加上他的潛伏技術(shù),穿梭于黃巾軍大營中,根本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他。當然,這和黃巾兵守備松散,數(shù)百米都難見一處警衛(wèi),偶爾有一兩隊巡邏衛(wèi)士,卻不是聚在一起喝酒賭博,就是在打鼾睡覺,不無關(guān)系。
黃巾大營內(nèi)部尤其雜亂,全是是隨軍人口和流民。大營外圍稍有改觀,有點軍隊的樣子,但以周琛的眼光來說,最多也就是纏上黃巾武裝起來打過幾仗的農(nóng)民,與真正的士兵相差甚遠。
憑著高超的潛伏技巧,一個小時之后,周琛總算自黃巾軍南營穿梭而出,來到了長社縣城南門護城河附近。若非黃巾軍南營太大,扎營又毫無章法,他只用二十分鐘就能到達這里!這讓周琛對黃巾軍,不禁又看低了幾分。
尤其是許多黃巾軍,為扎營方便舒適,依山傍林扎營,以干草鋪地為床,看得他這個現(xiàn)代大兵,更是一陣心驚膽顫。
圍攻長社的黃巾軍,連同隨軍人口,不下二十萬,營帳遍布長社縣城四面,倘若有人失火,怕是還未同官軍交戰(zhàn),黃巾軍反倒先將自己燒著了。再加上如今正是五月天氣,河南(黃河南部地區(qū))、豫州地面草木繁盛,又有夏季風,火勢一起,必難撲滅,到時官軍趁亂掩殺,黃巾軍將不戰(zhàn)自??!
如此素養(yǎng),如何能算軍隊!
周琛暗暗搖搖頭,抬頭看看夜幕下聳立在不遠處的長社縣城,又回頭看看不過幾十米外的黃巾軍大營,一時竟有些不忍離去。
穿過包圍長社縣城北門的黃巾軍大營,他就可以遠遠地離開這處戰(zhàn)場,確保自身的安全??墒谴丝趟麉s不知為何,竟無法挪動他的雙腳。
周琛對歷史所知不多,但好歹也看過幾遍三國演義。自然知道汝南黃巾軍圍困皇甫嵩于長社,最后就是被皇甫嵩一把大火給燒敗的。
作為漢末名將,皇甫嵩本人也正是從此役,聲震朝野,在軍隊中建立起了巨大的個人威信,然后帶領(lǐng)漢軍,橫掃天下黃巾軍的。除了南陽黃巾軍,整個黃巾起義,幾乎就是在皇甫嵩的帶領(lǐng)下剿滅的。盧植、朱雋等人不過是敲邊鼓,曹操、孫堅等人,也只是皇甫嵩的下級而已。
因此,后世有人將皇甫嵩與靠鎮(zhèn)壓太平天國起義起家的曾國藩相提并論。其歷史地位,軍政才能可見非凡。
“如此歷史緊要關(guān)頭,既然撞上了,又如何能夠涉身事外?”
周琛站在護城河邊上,望著身前身后的黃巾軍大營和長社縣城,雙腳跨開,一種俾倪天下的雄心壯志陡然而生。
若他投奔黃巾軍,挽救黃巾軍此次危機。黃巾軍在長社擊敗漢軍支柱皇甫嵩后,將再進一步,下虎牢、進京畿,到時攻下何進防守的帝都洛陽,怕都不是什么難事!
若他投靠皇甫嵩,整個黃巾軍覆亡將更加迅速。大起義對東漢王朝根基的破壞,也會大大降低。到時憑著他對歷史事件的掌握,趨利避害,中興東漢王朝,也不見得沒有把握。
兩種念頭自腦海閃過,周琛忍不住熱血沸騰,心潮澎湃。歷史的進程,竟然可能會因他一個選擇,發(fā)生重大轉(zhuǎn)折,這如何不讓他興奮?
而他又該如何選擇……,如何才算是正確的選擇?
周琛感覺暗夜好似在圍著他旋轉(zhuǎn),他的身心猶如巨大的黑洞,吞噬著萬物。他完全沉浸在了這兩種念頭相互交戰(zhàn)的巨大幻想中。
不知何時,幾顆星星出現(xiàn)在了天上,一閃一閃,似風中火燭,晦明不定。
周琛恍然清醒起來,不禁有所明悟:恒河流沙,剎那流光。恒星尚且如此,人豈非微小如塵?滾滾歷史長河中,再偉大的人,最終都不過是一條追逐浪花的魚兒而已。
沸騰的熱血、澎湃的心潮,緩緩趨于平靜,周琛也再次恢復了一個鐵血士兵的冷靜。
東漢王朝腐朽沒落,朝政混亂,使貧者無立錐之地,早已盡失天下平民之心,實難挽回,逆歷史潮流而為,殊為不智!
黃巾軍揭竿而起,官逼民反,值得同情,但限于自身局限,卻不可能建立起一個更為合理公平的社會制度。因此,也不值得效力。
如此,漢末諸侯爭霸,仍將繼續(xù)上演。中國兩千多年封建王朝治亂循環(huán)的死結(jié),也仍將繼續(xù)!
作為一個一千八百多年后的人,周琛深知這一點。
封建王朝治亂循環(huán),這個卡住中華民族進步脖頸上的枷鎖,不到恰當?shù)臍v史節(jié)點,任是誰也無法打破。
縱然他今日改變歷史發(fā)展的方向。拐上一個大彎后,歷史仍將繼續(xù)回到原來的路上,重復這個死循環(huán),直至他自身崩潰。而現(xiàn)在卻遠遠未到這一制度自身崩潰的時候!
站在空曠的原野上,迎著陣陣清涼的晚風,望著近在咫尺的黃巾大營,和不遠處的長社縣城,周琛嘴角陡然掀起了一抹詭秘的微笑。
他伸手入懷,摸出一枚五銖錢,輕輕拋了上去。
既然不管投哪一方,都無關(guān)痛癢,各有利弊,歷史也終將回到他本來的軌跡,那何苦勞心費神做無用功,去改變歷史?
索性隨心所欲,放心大膽的在這個亂世玩一把又有何妨?
稀疏的星光下,拇指大的五銖錢,自周琛手中翻騰而上,又翻轉(zhuǎn)著急速落下。周琛雙手輕輕伸出,接住錢幣。
就讓這枚小小的五銖錢,做一個判斷。如果天讓它反面,那就做黃巾反賊!如果天讓它正面,那便做漢軍官兵!
一想到他的這個小小玩笑,將可能影響許多歷史人物的命運,周琛心潮再次激蕩起來,但和前番不同,這次不再是個人野心、抱負之類的東西,而是一種完全放松,肆意闖蕩,玩樂挑戰(zhàn)的游戲感強烈驅(qū)動著他。
是反?是正?
周琛攤開掌心,小小的五銖錢呈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