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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女

第二十六章 學堂

高門女 水清若云 2003 2014-05-14 23:58:40

    家學里,教小娘子功課的女先生,要么是孀居歸家的鄭家娘子,要么是嫁入鄭家為媳的世家之女,不管是鄭家女,還是鄭家媳,未出閣前,皆是素有才名,至少精通一藝,或詩書、或女紅、或棋藝、或音律、或書法丹青。

  不一而足。

  譬如上午教她們《詩經(jīng)》的鄭先生,又稱鄭十八娘子,在她那一輩里排行十八,是鄭綏堂姑,五叔公的女兒,夫喪后,帶著兒子女兒回鄭家居住,因自小好讀書,博通經(jīng)義,嫁入魯郡孔氏后,更是手不釋卷,素有書癡之名,歸居鄭家,便在家學里教家里小一輩的女郎詩書。

  下午教丹青的盧先生,出身范陽盧氏,和祖母同族,嫁入鄭家旁支子弟,因畫得一手好丹青,便被聘為學里的先生。

  學堂里一共有近三十個女學生,除了大房的七個女郎,五房的十個女郎,其他十幾個,全部是旁支的。

  二房二叔公早年就去了平城為官,曾祖母去逝后,子孫也都跟著去了,如今二叔公已在平城的朝堂之上任太子少師,四叔公年少時去了建康,娶妻廬江何氏,便一直在京口定居,曾祖父母和祖父在日,還四時送禮回來。

  但人,卻是再也沒有回過滎陽了。

  三叔公娶清河崔氏女為妻,十二年前,因崔頎案,清河崔氏滿門罹難,累及姻親太原郭氏河東柳氏,經(jīng)此大難,從此,太原郭氏和河東柳氏一蹶不振,三叔祖母為崔頎女,自縊而亡,三叔公帶著三個兒子,逃出鄭家,不知所蹤,至今依舊下落不明。

  女子一旦過了十五歲,及笄后,便不會再來學里了,因而,這三十個女郎里,最大的就數(shù)四姐鄭紛,今年八月及笄,年紀最小的,是五房的十五娘子鄭藝,年僅六歲。

  大抵是家學里,許久未來新人了,因而,鄭綏一進學堂,就引來了眾人的注目。

  鄭先生,十八娘子給鄭綏安排了位置,坐在四姐鄭紛右邊,緊接著右邊便是五姐鄭縭的位置,鄭綏剛坐下,轉(zhuǎn)頭望去,就見到鄭縭立刻對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明晃晃的,格外閃眼。

  只是鄭綏觸目所及,見到鄭縭的妝束時,有片刻的怔愣,待回過神來時,登時便覺得哭笑不得,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四姐鄭縭身上的這件衣裳,五兄鄭緯也有一件,原是少年郎君的寬袖長袍,四姐竟然穿到了身上,若是把雙丫髻換成幘巾或是冠戴,再修一下鬢角,只怕四姐就變成了一位十足的少年郎了。

  鄭綏心中有十二分的詫異,然而,再觀周遭的人,無論是送她來的大嫂,還是學里的先生及年輕女郎,竟沒有一個覺得奇怪,仿佛已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阿舅崔彥,不僅工辭賦,更是寫得一手好丹青,而外祖母盧氏和舅母李氏,皆是酷愛書法之人,尤喜前朝衛(wèi)夫人書帖,受其影響,鄭綏自小便喜丹青和書法,在學堂上學,也最喜丹青和書法課。

  下午的繪畫課,盧先生在課堂上令學生交上前些天布置的作業(yè)時,給鄭綏布置了任務,令她十天內(nèi),交一幅畫,題材不拘。

  “熙熙,小心點。”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鄭綏只覺得腳趾微微一痛,整個人身體就要往前倒了,只是還沒倒下去,便讓人給扶住了,鄭綏抬頭,見是五姐鄭縭,忙喚了聲阿姊。

  卻聽到鄭縭有些氣急敗壞地訓道:“你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在想什么事,走個平路你都能摔倒,若不是我在旁邊拉得及時,你這么一摔下去,就得破相了?!?p>  聽了這話,鄭綏卻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嘻嘻一笑,“我剛才一直在想著盧先生布置的作業(yè),我該畫什么交上去才好,就沒太注意了。”說著,上前抱住五姐鄭縭的胳膊,又道:“這不是有五姐在,阿嫂可叮囑過五姐了,讓五姐照顧我?!?p>  鄭縭沒好氣地白了鄭綏一眼,“若不是阿娘和阿嫂一直在我耳邊嘮叨,我才懶得管你。”雖這般說,卻并未甩開鄭綏。

  鄭綏卻是看出來了,這群姐妹中,最不注重女子形象和德行的,就數(shù)五姐了,翻白眼,瞪眼,訓人,這些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虧得在家學里上了這么多年的學,幾位先生的嚴謹風格,一點都沒有學到,虧得伯母諸葛氏家風嚴謹,到五姐鄭縭身上就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至此,鄭綏不得不承認,在伯母跟前,鄭縭已經(jīng)是盡量在克制了,一舉一動,勉強符合規(guī)矩。

  只聽一旁的四姐鄭紛道:“十妹倒不必為這事費心,先生讓十妹交一幅畫上去,沒有形式內(nèi)容規(guī)定,不過是想清楚的了解十妹的畫技水平,才好因材施教,十妹繪一幅平常最善長的圖畫就好了?!?p>  “就是,就是這個理。”五姐鄭縭點頭不已。

  鄭綏聽了,為了不讓五姐鄭縭再念叨,忙口稱是。

  鄭縭原是要送鄭綏回望正園,因鄭綏提起,要和鄭紛一起去守靜園陪父親用晚膳,鄭縭方作罷,帶著幾個庶妹,徑自回了瑯華園。

  到守靜園的門時,九姐鄭芊,先去點綴樓,鄭綏才讓身邊的采茯把昨夜里她畫的那幅畫交給鄭紛,鄭紛正不解,伸手接過時還一臉的疑惑,只聽鄭綏近前身,附耳低聲道:“昨日阿姊問過宗家大郎君長什么模樣,我也一時說不好,就畫了這幅宗家大郎君的畫像,阿姊拿回去再瞧瞧?!?p>  鄭紛一聽這話,登時一驚,只覺得手頭上的絹紙畫卷有些燙人,耳根處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一時間,扔了不是,不扔也不是。

  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沒想到熙熙也和阿吉一樣玩鬧。”

  阿吉,是五姐鄭縭的小名。

  “我才沒有,方才五姐在時,我都沒敢拿出來,放心,我不會取笑阿姊的?!?p>  “鬼丫頭?!编嵓姷统饬艘宦?,臉上的笑意卻柔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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