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打開木匣子,從里面取出來一個小巧的青玉色玉辟邪,望向?qū)γ娴泥嵔?jīng),“這是哪兒來的,瞧著做工,不是府里的作坊做出來的,更像是南地那邊的工藝。”
南地的玉器,她陪嫁物什里有幾樣,故而一眼便瞧了出來。
“你眼光倒是精準,的確是南地的東西。”鄭經(jīng)點頭,“桓裕前兩天派人送信過來,順便說起熙熙的生日,捎了這玉辟邪過來,說是送給熙熙的,我覺得這么直接給熙熙,有些不妥,你找個借口,由你送給熙熙。”
李氏斜睨了鄭經(jīng)一眼,“哪有這樣做順手人情的?!?p> 鄭經(jīng)一笑,“這有什么,反正也沒法對質(zhì)。”
“好,我知道了。”李氏把玉辟邪放入木匣內(nèi),合上蓋子,交給一旁的石蘭,“先收起來?!闭媚觋P將至,和伯母商量一下,讓府里的作坊給小娘子做一批玉辟邪。
又聽李氏說道:“二郎的婚事,昨日伯母和我提過一句,先和馮府的十一娘商議,如果對方覺得合意,年后,就托媒人去馮府提親?!?p> 馮府的十一娘,即馮十一郎君的妻子阮氏。
“這么說,阿耶那邊同意了?!编嵔?jīng)語氣篤定,想必是姑母那邊已點頭,難怪父親和阿耶都沒和他提過半句,既然是姑母同意,伯父和阿耶默認,憑著阿耶和馮十一郎君的交情,這門親事,也就成了十之七八。
思及此,神情中,平添幾分欣喜。
前幾日收到桓裕的書信,桓裕已順利繼承了廬陵郡公的爵位,只是荊州已落入韓庚手中,從荊州出來,桓裕帶著五百子弟兵,投奔揚州刺史、安東將軍袁綱,出任幕僚,在這期間,袁綱便把小女許配給穎川庾氏子,桓裕見袁綱已起疑,索性把族人送回老家譙縣,隨后,領著五百子弟兵回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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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揚揚,雪花漫天,冰天雪地中,迎來了正旦,開始新的一年。
過去的一年,平城的大燕朝廷,主要精力集中在對北方柔然的用兵,而南楚大齊朝堂,除去年初時的北伐,未再動兵戈,北夏和石趙政權(quán),這一年來,爭斗較為厲害,唯有西涼,依舊偏安。
但相對來講,這一年南北兩地的局勢又都較為穩(wěn)定,然而,北方四大政權(quán)的局勢,卻又愈加的明朗,北夏已龜宿遼東,剩下平城大燕與襄國石趙之間,必有一戰(zhàn)。
烽火依舊無法平息。
聽說,正旦日,北燕文成帝在朝堂上宣布計劃遷都洛陽,一石擊起千層浪,引起極大的反響。
這些,鄭綏自是不能夠知道。
她最近更糾結(jié)于怎么擺脫新來的那位教她《女誡》的女先生。
小年的前一天,學堂開始放假,鄭綏也在前一天停了課,每天上午只練一個時辰的字,其余的時間,都是和十八娘十九娘一起玩鬧,后來,十八娘和十九娘便直接住在望正園中。
這一日清晨,鄭綏朦朧間睜開眼,就瞧見十九娘趴在她身側(cè),拿著她掛在脖子上小小的玉辟邪放在手中摩挲,一見她睜開眼,忙地咧嘴一笑,“阿姐醒來了?!?p> 鄭綏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適應光線后,才放開,往里間瞧,十八娘還在睡,便做了個噓的動作,輕掀起斗帳,躡手躡腳下了床榻。
原本這里間的床榻就比較大,加上三人不愿意分屋睡,李氏便讓她們夜里在同榻而眠,只是叮囑劉媼和十八娘十九娘的乳娘上心些,千萬別讓她們爭吵。
小孩子是最沒記性,好的時候,跟一個人似的,不好的時候,就成了斗烏雞眼。
年前,三人還鬧過一場,起因,僅僅是在梅園折梅花時,為折不同的顏色的梅花而別扭起來,十八娘和十九娘讓鄭綸給帶走,鄭緯把鄭綏牽走,偏大人還沒回過神來,三人又做成了一堆,還要一起住。
前后加起來,一個時辰都不到。
鄭綏哧溜下了床榻,看見站在床榻邊上的采茯,朝著伸了伸兩手,采茯會意,微蹲下身來一把抱起,就聽到鄭綏在她耳畔嘀咕了一句,“十八還沒醒?!?p> 采茯伸手握著鄭綏光著的腳丫,嗯了一聲,沒說話,轉(zhuǎn)身抱著鄭綏出了里間,把鄭綏放到外間的矮腳軟榻上,劉媼帶著辛夷等幾個大丫鬟,捧著今日要穿的衣裳,端著盥洗用具,準備服侍鄭綏穿衣梳洗。
同時,十九娘也讓她乳娘給抱了出來,指著要坐在鄭綏身側(cè),采茯正要給鄭綏穿衣裳,誰知十九娘剛坐下,就一把扯著鄭綏垂在胸前的玉辟邪,“阿姐,我和你換一個好不,你這個顏色和我們的都不一樣?!?p> 正旦那日,李氏給家里每位小娘子都送了一個小巧如大拇指般大小的玉辟邪,只是除了鄭綏這個是青玉色的,其余都是白黃色。
玉石材料不一樣,今日早上,她細看了一下,連做工也不一樣。
其實,這樣的小件玉石掛件,她有很多,當初阿嫂送給她,她也沒在意,只讓仆婦收起來,不過是瞧著鄭綏如今當寶貝一般掛在脖子上,她就喜歡上了,便想和鄭綏換。
“我不換,這個是阿嫂給我的?!?p> 鄭綏搖搖頭,自從她脖子上那塊刻有族徽的紋形玉佩沒能從桓裕手中取回,回來后,阿嫂只以為是路上掉了,不敢細問,她更沒有解釋,脖子上就一直空落落的,這回阿嫂送給她這件玉辟邪,她瞧著喜歡,便掛在脖子上,九娘還給她打了絡子。
“我就要這個?!?p> “不給?!编嵔椫挥X得讓十九娘扯得勒脖子,忙地伸手推十九娘。
只是十九娘根本不松手,緊緊拽著玉辟邪,勒得鄭綏脖子痛直皺眉頭。
十九娘的乳娘和采茯瞧著一急,忙不迭地上前,一個哄著十九娘松手,一個忙地拉住系著玉辟邪的絡子,不讓勒住鄭綏的脖子。
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仆婦都圍了上來,好一會兒,才把兩人掰開。
鄭綏的脖子上,還是勒出來一條細線的痕跡,采茯和劉媼瞧著,眉眼止不住地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