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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香師

第001章 命運

大香師 沐水游 2918 2014-02-24 13:11:06

    若欲望無法熄滅,那就想辦法滿足,即便欲壑難填,也不負(fù)錦繡華年,迢迢此生。

  ***

  日落時分,長安城上的天空,殘陽似血,云層瑰麗,美得驚心動魄。

  太陽將下山,天一黑,源香院的院門就會鎖上,到時定有人發(fā)現(xiàn)她不在源香院。偷盜香藥是死,盜取香牌是死,她兩樣都犯了,再加上入夜不歸,明日她就會被定為逃奴。

  她見過逃奴的下場,她絕不想落到那個地步。

  安嵐看著眼前的男人,額上冒出細(xì)微的汗。

  這是賭命的一刻。

  今日她若不拿回那張香方,不僅她,安婆婆,還有金雀,都得死!

  可現(xiàn)在她最多只有一刻鐘時間,一刻鐘后,被她敲暈的陳香使會被人發(fā)現(xiàn),接著定會有人找到這邊,她的身份也會跟著被揭穿。

  馬貴閑仔細(xì)瞧了瞧安嵐手里的香牌,又斜著眼上下打量著對方,眼前的女子并非傾城之色,五官甚至還沒完全長開,但勝就勝在年幼,瞧著不過十三四歲,臉上的肌膚就像剛蒸好的白玉豆腐,嬌嫩水靈得讓他心里直發(fā)癢。片刻后,他才笑瞇瞇地道:“陳姑娘想跟在下談買賣?不知姑娘拿出來的香品,是不是也如姑娘的人品這般?”

  他的言辭語氣乃至眼神都帶著輕浮,安嵐卻未理會他的調(diào)戲之言,垂下眼,將桌上的香爐移到自己跟前,然后拿出之前準(zhǔn)備好的香品。

  巨大的沉香樹下,夕陽的金輝在寤寐林的亭臺水榭間浮動,東邊掛著棧香木的次等精舍內(nèi),一縷青煙從鏤空的八寶吉祥青瓷爐內(nèi)緩緩逸出,初始聚,進而散,再而攏,非煙若云,纖柔婉轉(zhuǎn),卻,殺機重重。

  馬貴閑頓覺心曠神怡,隨后眼前那雙白皙柔嫩的手漸漸模糊,模糊成他及冠那年,他將奶娘六歲的孫女抱到后院花園的假山里耍完,小丫頭抽噎哭泣的聲音讓他激動萬分,純潔無暇的身體更是令他獲得從未有過的愉悅和變態(tài)的滿足。

  只是沒幾天,那小丫頭就病死了,他心里惋惜不已,卻不想奶娘的蠢兒子竟藏著一把剔骨尖刀,通紅著雙眼過來找他……

  安嵐見馬貴閑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是香的藥力起作用了,她耐心等了片刻,見馬貴閑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似丟了魂,才大膽站起身。

  而此時,有人在寤寐林的花園一角發(fā)現(xiàn)倒在地上的陳香使。

  另一邊,離棧香木精舍不遠(yuǎn)的一角小亭內(nèi),一位正獨自煮茶的錦袍公子忽然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壺里氤氳而起的水霧,既訝異,又不解。

  安嵐在馬貴閑的床上翻找時,醒過來的陳香使已帶著人一間房屋一間房屋地查找,眼見離棧香木精舍不遠(yuǎn)了。

  馬貴閑的眼神開始散亂,面上露出驚恐之色,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喉嚨里發(fā)出怪異的聲音。安嵐正好找到馬貴閑藏在暗格里的香盒,忽聽到這樣的反應(yīng),嚇一跳,慌忙回頭,便見馬貴閑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似恐懼,又似得意,但很明顯,他此時并未清醒。

  安嵐怔怔地看著那縷時秾更薄,乍聚還分的香煙,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妖異,幽冷的香浸透每個毛孔,她打了個激靈,猛然回神,便見馬貴閑的眼珠開始轉(zhuǎn)動,是香的藥效要過去了。她再顧不得多想,打開手里的錦盒,將底部那層絲綢揭開。

  絲綢下面果真放著一張寫了各種香材的觀音紙,她松了口氣,小心拿出來。

  半個月前,她和金雀被誣陷偷香,雖沒有確實證據(jù),又有安婆婆苦苦求情,但兩人還是為此各挨了十大板,接著又被關(guān)進柴房餓了兩天。當(dāng)時金雀含著淚對她道:“安嵐,你去考香使吧,那些考題定難不住你,你成了香使,就沒人敢這么隨便欺負(fù)我們了?!?p>  “……”

  “安嵐,你不想嗎?”

  “考香使的名額在王掌事手里?!?p>  “桂枝那小賤人認(rèn)了徐掌事做干爹,她也盯著那個香使的位置,正想著怎么整死我們呢,這個名額是不好拿,可是……”

  “你別沖動,如今婆婆的病還得靠王掌事開恩?!?p>  “我知道,要不是為了婆婆,今日我即便是再吃一頓打,也要撕了那小賤人的臉!”

  “別糊涂,香奴的命不值錢,咱若動手了,被直接打死誰都不會過問的?!?p>  “我……”金雀擦了擦眼淚,不甘道,“難道我們以后要一直這么活著?在這里,誰要想過得好些,就得認(rèn)王掌事做干爹!還有他身邊那些小子,個個一肚子壞水,就想著怎么占咱的便宜,他明知不合規(guī)矩,卻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不就是想逼著我們自己低頭找他去呢,我呸,那老色胚,一定不得好死!”

  “……”

  “對了,上次我聽桂枝跟荔枝她們炫耀,說王掌事那有一張什么古方,是白香師給的?!?p>  “嗯?!?p>  “白香師和李香師不和已久,你說王掌事那張古方若是到了李香師手里,那他這掌事的位置還能不能繼續(xù)坐下去?”

  “怕是不能。”

  “那我把那張香方偷出來!”

  “你別沖動?!?p>  ……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香使帶人走到馬貴閑的房間前,跟在她身邊的香奴即往前一步,在房門上輕輕敲了一下,客氣地道明來意,卻等了一會,還是不見里面有應(yīng)答。陳香使正要叫人撞門,不想那門是虛掩的,一陣晚風(fēng)吹來,房門就輕輕開了一條縫。

  陳香使即抬手,砰地將那門撞出好大一聲響,驚得跟在她身邊的香奴不由一個瑟縮。

  安嵐躲在墻角后面,看著陳香使進了房間后,才順著旁邊的小路,悄悄離開那里。

  她的香沒有毒,馬貴閑不會有事,待他醒過神后,只當(dāng)自己是恍了一下神,至于接下來的事,她顧不上了。馬貴閑本就不認(rèn)得她,陳露之前也未曾見過她,眼下她只要順利回到源香院,就算安全了。

  安嵐加快腳步,寤寐林跟源香院相距不遠(yuǎn),眼下只要再穿過東面那個月洞門,便能出去??伤K是低估了陳露,就在她離那月洞門僅幾步遠(yuǎn)時,忽然看到陳露竟帶著人從另一邊找了過來,差點兒就看到她了。她一驚,忙往后一退,隨后聽到陳露往旁吩咐:“但凡是從這里出入的香奴,年紀(jì)大約在十三到十五之間的,都給我扣下?!?p>  安嵐心里隱隱焦急,寤寐林有三個門,南邊的大門是專為貴客準(zhǔn)備的,香奴無召是不能走南門;西門離得遠(yuǎn),并且一般都上鎖,想走也走不了;只有眼前的北門是她唯一的出路,可現(xiàn)在卻被人看住了!

  怎么辦?

  正為難的時候,陳露卻往她這個方向走過來,她無奈,只得轉(zhuǎn)身,換了一條小道悄悄避開。

  怎么辦?再耗下去,就真趕不及在院門上鎖前回去,桂枝一定會趁這個機會,將她和金雀往死里整。卻就在她心焦之際,后面突然傳來腳步聲,她還不及加快腳步,身后那人就叫住她。

  安嵐驚出一身冷汗,僵硬地轉(zhuǎn)回身,便見叫住她的是個小廝模樣的少年。

  “姑娘,我家公子請你過去?!毙P說著就往亭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安嵐不解地往那看去,那邊花木繁深,枝葉遮擋下,只隱約瞧著一個修長的身影。她一怔,隨后意識到剛剛慌忙之中,竟走到怡心園這邊。

  能在這里煮茶賞花的,不是長香殿的香師,就是身份極尊貴的客人。無論是哪個身份,她都不能拒絕,不得已,只得硬著頭皮隨那小廝走向亭子。

  可安嵐萬萬沒想到,亭子里坐的,竟是那個人!

  夕陽的余輝穿過濃烈的繁花,落在他身上,泛出一層似夢似幻的光暈。時光倏的倒流,一下子回到七年前的那個傍晚,她在杖下奄奄一息時,看到一人沐光而來,在她旁邊停下,道了一句:“不過是個孩子,何以下如此狠手?”

  落在她身上的板子遂停下,杖罰她的嬤嬤戰(zhàn)戰(zhàn)兢兢跑過去解釋。

  隨后那人簡簡單單三字“放了吧”就讓她撿回一條命。

  此后七年,她只聽過他的名,再未見過他,不曾想,今日竟會在此遇上。

  “廣,廣寒先生?”

  看著那張臉,安嵐只覺腦袋轟鳴,足足怔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有多么不敬,于是慌忙跪下,伏地磕頭:“見過大香師?!?p>  長香殿最負(fù)盛名的大香師白廣寒,當(dāng)年在杖下救了她一命的人,對方或許早已不記得了,但這個人,自那起,就成了她心里的明燈。

  景炎微微訝異地看著跪伏在自己跟前的小姑娘,片刻后曬然一笑:“有這么像嗎?我不是白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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