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有點不舒服,”甘甜順著他的話道,“言姐,我先回車里休息。”
說著她接過素描紙,有些腳步慌亂的離開了房間。
等坐回車上,把自己關進狹小的空間,蜷縮著身體,相逢震撼到麻木的感覺退散而去,那些還來不及整理的情緒才慢慢浮上心頭。
君微,是她從小到大的同學,其實小鎮(zhèn)就那么大,來來去去,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都是同學。她身體不好,經(jīng)常請假,學上的也是亂七八糟,君微比他小三歲,卻連著跳級,竟還在她前面大學畢業(yè),20歲就回到鎮(zhèn)上的小醫(yī)院,做了心臟科的醫(yī)生。
他一直在為她努力,她知道,只是,她一直一直裝著看不見。
外婆說,人與人之間,講的是緣分,尤其是感情這種事,她深以為然。既然自小的病注定了她跟誰都不會有緣分,那么與其死的牽腸掛肚,不如走的瀟瀟灑灑,所以,她拒絕任何人。君微是聰明的,他從未捅破兩人之間的關系,只是固執(zhí)的陪著她,從小到大。
不是不感動。
她曾經(jīng)想如果有下輩子,如果記得的話,一定要報答。雖然想的時候也是把自己都想感動了,但想完日子卻還是照舊過的,畢竟是否有來世,來世會是什么樣子,誰都說不清。
然而,突然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面,當他們四目相對,君微露出笑容,有那么一瞬間,甘甜慌亂的想,如果他脫口而出她的名字,她該怎么辦?
幸好沒有發(fā)生。
可在她無比慶幸之后,更多的是歉意。
一個人朝不保夕的存活于世上,自己都對生命不強求,別人對自己好,心情好的時候,她就理所當然的接受著,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發(fā)著脾氣,說不要施舍。
好似自己不想活是多么偉大的事情……
偏偏君微每次都會投降于她,哪怕他其實只是在勸她吃已經(jīng)熬好的中藥。
謝謝,還有,對不起。
老天爺讓她重生,讓他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是讓她來得及補償嗎?
可是,該怎么做呢?
夕陽中,車門被打開了:“很痛么?一個人在這里哭什么?”
正胡思亂想的她抱著膝蓋仰起頭,看清來人,竟有種被救贖的感覺:“寧安唯?”
“嗯,言嬌跟我說,你身體不舒服,讓我偷偷過來接你,”他身上還穿著筆挺的西裝,頭發(fā)被吹得卻有些亂,探進半個身子道,“哪里不舒服,要我抱你嗎?”
甘甜搖頭:“不用,我剛才只是有點頭暈,現(xiàn)在好了,沒有哪里不舒服?!?p> 寧安唯看了她一眼:“那下車吧,坐到我的車里來,我送你回去。”
“噢?!?p> 坐回熟悉的車里,甘甜仍舊窩在副駕駛上發(fā)呆,半晌,她望向?qū)幇参ǖ溃骸叭绻?,我說如果,有一個人曾經(jīng)對我很好,幫了我很多,但是現(xiàn)在他卻不知道,我該怎么辦?”
寧安唯手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仍舊專注的開車,只道:“男的,女的?”
“男的還是女的,這有什么關系?”
“那就是男的了。”
“喂,你這話什么意思?”不知為什么,她有些心虛。
“沒什么,只是想確認一下,男的對女的好呢,分很多種的,最常見就是為了追女孩子,”寧安唯手指習慣性的敲了一下,才繼續(xù)道,“這種,如果你不想回應,他既不知道,那就讓他繼續(xù)不知道比較好?!?p> “喔?!笨墒沁@份建議怎么聽起來不那么完整呢?
“對了,秦初雪的資料你看的怎么樣了?”寧安唯轉(zhuǎn)了話題。
“你昨天才給我啊,我還沒看?!?p> “那你抓緊時間看,我今天接到家里的電話,她提前拿到學位回國了,不知會有什么動作?!?p> 這位還真是來勢洶洶,甘甜以手扶額:“好的,我知道了?!?p> “我們之間要處理的事情已經(jīng)很多了,希望不要再節(jié)外生枝?!睂幇参ㄕf這話的時候頗有些語重心長。
甘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是不識趣的人,回家抱著兒子狠親了一口,再好好睡上一覺,第二天繼續(xù)跑去到言嬌那里報到。聽說君微入選,她便尋機找了他的模特資料來看,原來他在S市一家有名的醫(yī)學類院校碩博連讀了,怪不得會出現(xiàn)。
抄了君微的聯(lián)系方式,甘甜并沒有立即聯(lián)系他,反而盡量躲著模特訓練之類的工作,現(xiàn)在的她確實不適合跳出去跟君微上演什么相認的戲碼,反正,來日方長,不是么?
再說,一場時裝秀要做的工作實在太多了,連要做的雜活都層出不窮,可憐她這個打雜妹,每天被支使的團團轉(zhuǎn),哪里有時間想這些沒的。
不過,確實大開眼界。
從時裝設計師設計出款式,到制成成衣,簡單的樣式還只會用到樣板師和制衣師,去比對各種面料和所用線的細微差別,然后最終選定材質(zhì),再裁剪縫紉;如果復雜的,那經(jīng)過的工序就多了,譬如有一件叫做“羽扇綸巾”的主打款,還需要專門的老師傅把一根一根的毛粘到衣服上,聽老師傅說,這個羽毛來自于某個國家級公園內(nèi)的白孔雀的貢獻。
可憐的孔雀,就這樣禿了。
至于那些串珠子,繡暗花的細致活多的就更不要提了。在言嬌無意發(fā)現(xiàn),甘甜也是繡花的好手之后,她就立刻被征用了,連天天回家都抱著腰帶什么的繡個不停,引得小家伙很是不滿,再加上他又在長牙,牙癢起來,便時不時朝甘甜來那么一口……
終于一切準備就緒,到了服裝秀發(fā)布的那一天。
甘甜和林曉語帶著裝滿衣服的箱子,從后門拖著進入展館,眼力所及都是衣著光鮮之輩,偏她兩個人汗如雨下。
林曉語苦哈哈道:“甜甜,我不行了,腰都直不起來了?!?p> “我早就直不起來了,加把勁吧,快到了,把東西交給陳助理,我們就解脫了?!备侍疬@么說著,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
“我覺得未必,聽說陳助理他們今天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林曉語說著,看了左右一眼,壓低聲音道,“嬌嬌姐這次走秀用的玉飾品都是真的,還有不少是古董,可貴重了,他們要看著那個呢,等模特上臺才會暫時給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