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之十五
薛小嬌話音一落，王麗萍和俞佳都是驚訝的長大了嘴。
“不能吧，你瞎想呢吧！”王麗萍下意識的否認。
“王姐，我都看見了，他跟別的小姑娘去吃飯……可親了……”
“那你問他了么？”
“沒……”
王麗萍思索了一下：“別問啦！”
薛小嬌沒想到是這么一句忠告，她不解的看著王麗萍。
王麗萍心中一嘆，再精明的姑娘，談起戀愛來也變成了個傻子。她仔細分析道：“小嬌啊，你聽王姐一句。李海楓這孩子啊，從小到大，過得太好了，沒受過苦。他啊，就知道怎么樂呵怎么來，不知道考慮別人。你倆呢，要是能走到最后，王姐挺高興。但是要是走不到最后呢，王姐也不意外……”
王麗萍突然就很想跟薛小嬌掏心掏肺一次，她是真的挺喜歡這個精明又善良的姑娘，就算看到她臉色越來越青，也得硬著頭皮往下說：“你說你條件差啥??？你啥都比他強！”話在嘴里翻了兩三遍，也沒找到啥溫和一點的說法，王麗萍索性就直說了。
“但是他為啥就敢隨隨便便跟小姑娘去吃飯呢？這道理你也該都懂。人家男的，又比你小，加上他家那個條件，他有仗勢唄！”
王麗萍頓了一頓，看著薛小嬌頭越來越低，心里也怪難受的：“所以啊，現(xiàn)在有啥事兒，王姐也勸你忍了吧。好歹兩個月之后，你是借他的光要去念大學的?。∵@是件好事兒?。∧阏姘堰@個大學念下來了，那到時候，有仗勢的啊，就不一定是誰了！到時候跟他好，還是不跟他好，說不定可就是你說了算了！”
繼而換上了個笑臉：“不過你要是就不想跟他好了，我可是挺開心，我那都換了好幾個人了，個個都不如你！我那店啊，沒了你都開不下去了！哈哈哈！”
薛小嬌這才有了點笑模樣，王麗萍說的話，他也是都聽見去了。
……
王麗萍等著薛小嬌走遠了，才長吐了一口氣。
心里想著無論如何，俞佳長大了可不能遭這個罪！起碼要是真碰上難受的事兒了，她得是俞佳最強大的靠山。不能像薛小嬌那樣，沒頭蒼蠅似的，還要找她這個外人來訴苦。
想到這她又燃起了斗志。打發(fā)俞佳去醫(yī)院附近的小飯店買了兩個芝麻餅，把薛小嬌帶來那一罐雞湯呲溜呲溜的都喝了。
隔壁床住的是個挺嬌俏的小媳婦，動手術割闌尾。
這兩天混熟了，沒人的時候也跟王麗萍搭兩句話。
俞佳出去賣燒餅的空檔，她探頭探腦的沖著王麗萍：“王姐，你姑娘可真好看啊！又長高了啊！”
“嘿嘿，小孩竄得快?！?p> “剛才來那個，以前沒見過啊，是你啥親戚??？”
“沒啥親戚，原來跟我店里干活的，現(xiàn)在跟我家男人的外甥處對象呢?！?p> “長得挺好看?。 毙∠眿D一邊感嘆一邊想，合著她不是你親戚啊，怎么聽這話說的，還挺向著小姑娘的呢。是不是親外甥?。?p> 王麗萍嫌她有點話多，不想搭理他。
小媳婦不依不饒，有點炫耀的問：“王姐，我看這兩天來的都是你娘家人哈？你老婆婆呢？咋不來看看呢？”
小媳婦住院這幾天，都是老婆婆來陪床的，問這話的時候，頗有點居心叵測。
沒想到王麗萍并沒像她預測的那樣跟她大倒苦水說老婆婆壞話，反而苦笑了一下：“她啊……她現(xiàn)在身體不太好……來不了……”
……
俞紅宇遠遠的停了車，手抬起來又放下，好幾次，終究沒提起來力氣開車門。就這么攤在椅子上向外看。
樓門口的石墩上，坐著一個頭發(fā)花白蓬亂的老太太，佝僂著背，手里拎著個塑料袋，低著頭喃喃不知道在叨叨什么。
過了能有二十分鐘，從對面樓里出來了五六個小男孩，前呼后擁的往外走。
老太太聽見聲音，猛地抬起了頭。俞紅宇隔老遠都能看見她眼里放出來的精光。
老太太迅速的起身，后背卻依舊佝僂著，她從塑料袋里顫顫巍巍的抓了一把東西出來，應該是些包裝的花花綠綠的糖果。
她用一種近乎祈求的姿態(tài)伸出了手，定在那里。
男孩中有個年紀小的，到底抵擋不住糖果的**走了過來，探過頭看了一眼，便伸手要去挑一顆自己喜歡的。而另外一個高個子，發(fā)現(xiàn)小男孩掉了隊，三步并兩步跑了回來，使勁兒拽開了小男孩的手。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小男孩便像受了什么驚嚇一樣，撒腿就跑。
老太太無力的垂下手，糖果就稀里嘩啦的撒了一地……
……
徐桂琴瘋了。
在俞凱走失的第三天，一大早起來，她就瘋了。
家里都忙著找人，一直到大半夜才發(fā)現(xiàn)，老太太也不見了。
俞紅亮以平時對她媽的了解，推測徐桂琴是為了逃避責任，躲出去了。也沒心思去找。
第二天中午才在附近的小區(qū)里發(fā)現(xiàn)了蓬頭垢面，拿著一把糖，拉著個剛剛下了補習班的小男孩，硬要往人家懷里塞的老太太。
小男孩對她連踢帶打，她也死活不松手。
俞紅亮趕忙上前把小男孩解救走了，架著老太太回家的路上，才聽清了她媽嘴里一直在說：“吃糖吧，大孫子吃糖吧。”
俞紅亮一輩子都沒在他媽口中聽到如此溫柔的語調(diào)，當下就驚得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
徐桂琴這么多年一直不招人待見，臨了成了瘋子，倒是不討厭。
家里人怕她走丟把她鎖在屋里一個月，也沒見她惱。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其他時候都是盯著地上喃喃自語。
后來看她穩(wěn)定了，也就不再鎖著她。她便每天一大早起來，樂滋滋的去買一把糖，坐在樓門口的石墩上，看見有小孩路過，就抓一把塞給人家。
無奈她如今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精神颯爽的居委會主任，而成了一個形銷骨立神色詭異的老瘋子。
一開始還有不明白事兒的小孩來找她要糖吃，后來有一天，老太太下樓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跌了一跤，卡掉了一顆門牙。
她就那么無知無覺的坐在那，看到有個小媳婦領著個大胖小子走過來，她就麻利的迎上去給人家塞糖吃，小媳婦一抬頭迎面看見個花白頭發(fā)的老太太沖她一笑，滿嘴是血還缺了一顆牙，差點嚇得尿出來！嗷嗷尖叫著抱起孩子撒腿就跑。
從此這個瘋老太太在小區(qū)里算是出了名，再也沒人敢靠近她。
徐桂琴瘋了以后，同住的二兒媳婦黃桂枝除了每日的家務活，還要伺候這位神志不清的老婆婆。
自然是沒什么好氣的。
早上俞紅亮出去上班，老俞頭也躲出去爬山釣魚散心。家里只剩婆媳倆。黃桂枝中午帶著兒子吃香的喝辣的，從來不叫著徐桂琴。
有時候晚上那頓飯，她都不叫老婆婆出來吃。
徐桂琴餓得狠了，會自己翻冰箱找些能吃的東西往嘴里塞，幾天下來，也不知是胃疼還是怎么著，就開始佝僂著，腰再也沒直起來過。
全家人看在眼里，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話。
……
俞紅宇在車上坐了一個小時，心下想著，老太太怕是沒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