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嘩……”
“醫(yī)生呢,醫(yī)生呢,快去叫家庭醫(yī)生來!”
“冰塊,沒有冰塊冰水也可以……”
“你們都散開些,讓空氣流通她會舒服些!”
無數(shù)的人聲鋪天蓋地的涌過來,云馨只覺得耳邊像是有一臺壞掉的收音機,刺啦刺啦的發(fā)出有巨大雜音的頻道,但怎么也調(diào)不到正常的頻道。
“別,別吵!”云馨努力的張開嘴,發(fā)出微弱的叫聲,她想動手關(guān)掉這收音機,但怎么都摸不到,于是只能輕輕的哼了一聲。
“說話了說話了,快拿水來!”鐺的一聲,好像那收錄機忽然調(diào)準正常的頻道,聲音陡然變得清晰,一個柔柔的女聲驚喜的叫著,然后就是一塊帶著涼意的毛巾覆上了她的額頭,云馨被這一刺激,竟然睜開了眼睛。
“這,”她吃驚的看著眼前的景色,雕刻著純白小天使浮雕的穹隆,彩色玻璃拼成的窗戶,衣著整齊頻頻有禮的客人,以及,扶著自己穿著白色婚紗滿臉寫著焦急的女人。
當看到那張臉與自己近在咫尺的時候,云馨的身子忍不住抖了起來,然后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在還沒有弄清楚這是在哪里的時候,“啪”的一個響亮耳光就打在了那個女人臉上。
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認得這個女人就是把自己害死的兇手之一。雖然她不是直接動手的,可是推自己下去的人卻是她一手教出來的。
因為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后媽,云夕的母親,將自己和父親騙的團團轉(zhuǎn)的罪魁禍首:孫柔。
云馨這巴掌純屬為本能,只是她打下去之后,孫柔立刻頭偏到一邊捂住了嘴,四下里傳來壓的低低的竊笑聲,而同時閃起的還有閃光燈。
這是?云馨略微有些迷茫的看著四周,她以為自己是在夢里,可是眼前的一切反應都太真實,禮堂、賓客、穿著白紗的新娘,以及,當看到穿著白色西裝神情嚴肅的向他走過來的爸爸時,她終于想到這是什么。
這是爸爸和孫柔的婚禮!
她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你在做什么!”云大成是個很要面子的男人,這種女兒痛打新婚妻子的消息鐵定會上明天的頭條,他的臉色自然不好看。若是十年前的云馨,絕對以為父親的這種臉色擺給自己看的,從而憤怒委屈,但是十年后的他,輕而易舉的分辨出來,這種冰冷厭煩的口氣絕對不是對她發(fā)出來的。
他訓斥的是孫柔。
“爸爸……”看著忽然年輕了十歲的男人,云馨眼眶忍不住一熱,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就撲朔撲朔的流了下來。她還記得十年后經(jīng)常性掛在云大成臉上的疲憊和鬢邊的白發(fā),與他現(xiàn)在的意氣風發(fā)相比,她深刻的領略到父親十年來老了多少。
云大成長的并不難看,實際上,看看云馨的樣子,就知道他這個父親其實是十分英俊的,孫柔使盡各種手段哪怕做情婦都要在他身邊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與其他的富商比起來,多金的云大成長的并不難看。雖然并不會油腔滑調(diào)的哄女人開心,但那種男人特有的英氣還是吸引著孫柔哪怕倒貼都不放過她。
云大成曾經(jīng)對云馨說過,他生平唯一嘗到挫敗的滋味就是在她這個女兒身上,那時的云馨并不了解父親的這句話,她感受到的唯有得意與解氣。因為父親在那時的她看來是個徹徹底底的壞人,他的痛苦是她開心的源泉,可是到現(xiàn)在她才知,當時的自己有多么的不孝。
父親從來都不是壞人,她只是被其他人誤導的以為她是壞人。
"怎么了?"云大成看到云馨委委屈屈的樣子,當下愣神了片刻,語氣稍微放軟了一些,不過以他的語調(diào),即使放輕柔了語調(diào),聽起來也像是訓斥。
云大成說好聽了是個個性嚴謹?shù)娜?,說不好聽就是個老古板,還遵循著以前那種當個父親就要有父親的樣,在女兒面前永遠的不茍言笑,所以難怪當初年幼的云馨跟他關(guān)心很不對盤,這才讓假裝溫柔的孫柔不斷在他們母女間制造裂痕,最終使云馨徹底與云大成決裂。
不過這會兒云馨已經(jīng)成長了許多,聽的懂父親語氣里的關(guān)心和緊張,聯(lián)想起那十年間父親曾經(jīng)為自己做過的一切,她的淚如泉涌,怎么都停不下來了,最后越哭越傷心,竟然從小聲抽噎變成了嚎啕大哭。
周圍的記者看到了這一幕,就像是嗅著了血腥的鯊魚,圍的越發(fā)緊了,閃光燈此起彼伏,唯恐自己拍少了照片失了明天的頭條。畢竟“豪門婚禮驚變”這種的噱頭太吸引人了,云大成作為M市近五年來風頭最勁的暴發(fā)戶,本來就是話題纏身的傳奇人物,理應該為八卦雜志們提供源源不斷的花邊素材才對,可他實在是太低調(diào)了,除了財經(jīng)版的記者們有幸能時不時的報道“云大成參與某某簽約儀式”之外,竟然一點兒爆點都找不到。好不容易他這次再婚總算給媒體了一點可做文章的地方,可是偏偏第二任老婆和女兒相處的那叫一個融洽,讓聞風而來的記者們好不失望。
和睦有什么好報道的,有錢人家里最吸引人的就是莫過于對掐了,尤其是這種繼室跟原配女兒相處的家庭,那更是三天兩頭打起來鬧起來才好看啊,看來這云家還真是天生的媒體克星,跟梢了一個多月的記者們無比遺憾的想。不過面對云家婚禮的請?zhí)?,他們還是都來了。
沒魚蝦也好啊,萬一說不定爆出點什么來呢。記者們都這么想的。云家與媒體的關(guān)系都還不錯,云大成畢竟是個商人,還是八面玲瓏的,很明白跟這些媒體們處理好關(guān)系的重要性,所以對媒體一直很友善,雖然提供不了什么大爆點,但他們采訪時卻都很配合,而以這次婚禮也大打開方便之門,還特別設定了媒體席位招待那些記者,紅包更是包的不小。
于是,這幫百無聊賴的跑來打醬油的記者,本來所有的注意點都集中在來賓的身份,云家女眷的衣著以及珠寶上了,畢竟能做文章的只有這些地方,可沒想到婚禮過程中竟然出現(xiàn)了這樣的轉(zhuǎn)折,云大成的女兒當著眾人面竟然扇了后媽一巴掌,還嚎啕大哭,這讓那些記者一下子浮想聯(lián)翩了起來。
這是為什么呢?“云家大小姐不忍重負怒扇后母?”“后媽難為,麻雀未成鳳凰先做出氣包!”,"那一巴掌的風情"“巴掌背后的猜想”“少女奮起捍衛(wèi)家庭”,各種靠譜不靠譜的標題瞬間在記者們嚴重產(chǎn)生,與之相伴的還有那咔咔咔不停的閃光燈。
記者們的用心昭然若揭,看著亮成一片的鎂光燈,云大成淡淡的皺了皺眉,下一個動作就是解開西裝罩在了云馨頭上,直接抱著他順著保安開出的路走到了休息室。
女兒還小,又是剛到城里來,還不熟悉這種陣仗,被嚇到了就不好了。
孫柔在一旁看著云大成的動作,微微有些發(fā)愣。她知道他不是故意丟下她不管的,但是遇事情先保護他女兒那是他的本能。
就因為是本能,所以才更加的讓她妒忌。
不管她多努力,那兩個什么都不做的母女倆總能在千里之外牽動他的心。
“媽,我們,”穿著小禮服的云夕看著此起彼伏的閃光燈,捏著孫柔的裙擺,緊張的快要哭了起來。
“低下頭,不要被人拍到正臉?!边@種事情孫柔早有應對經(jīng)驗,低聲吩咐了一句,然后側(cè)著臉用頭紗圍住了自己的臉,低著頭飛快的拽著云夕從保安們努力維持的通道中走到了休息室。
不管她對那個巴掌有多么痛恨,她此刻都不能不在場。
費盡心思才籌劃得來了這一切,怎么可能連這點小屈辱都受不住。
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加諸在我身上的屈辱都討回來。孫柔想著云馨那張?zhí)煺鏌o邪的臉,心里頭恨恨的想到,可是臉上卻一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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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云馨摟著云大成的脖子,低低的叫了一聲,然后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
臉被蓋住了,看不見楚周圍的環(huán)境,四周喧鬧的就像是個菜市場,那些聲音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像是要把她撕碎,可是父親的臂膀卻像是巖石一樣穩(wěn)固的托著他,保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曾經(jīng)的她,都做了些什么??!
想著自己那些讓父親傷透了心的舉動,云馨壓抑的低泣著,整個身子忍不住微微的顫抖。
這孩子真的被嚇到了。抱著女兒的云大成很容易就感覺到了云馨的激動,一向不容易表現(xiàn)情緒的臉上出現(xiàn)了內(nèi)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