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柔站在孫大成的后面,看著他們父女之間的互動,感覺到自己被深刻的排斥在了外面,似乎他們的世界自己根本插不進足。
可是,她長長的睫毛微垂著,恰到好處的掩飾了自己眼睛里的惡毒。不過一個死人而已,她既然都已經(jīng)擠進云家,難道還當(dāng)不了這個女主人不成。
總有一天,她會抹掉那個女人存在過的所有痕跡的。
云馨偷偷的抬眼,剛好無意識看到了孫柔眼里的光芒,她一個激靈的迅速低下了頭,裝作什么都沒看到。
她的演技太過高明,自己上輩子也太過于單純,總是以最好的方面去猜度人,才讓她給騙慘了。
這一次,一切都不會那么簡單了。
“我現(xiàn)在冷靜下來了,沒事的?!痹栖拜p輕的說著,看后抬著哭紅的眼睛看著云大成,“剛才是我太孩子氣了,爸爸,你跟阿姨先出去吧,外面那么多人,要是我們一家子都在這里,記者猜測著又會胡亂寫了。”
外面賓客滿堂,婚禮已經(jīng)不可能取消了,云馨冷靜下來分析了下狀況,知道自己再折騰過去,只能被云大成認(rèn)為是不懂事,這個印象一旦造成,會對自己以后的行事很不利。
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跟一個不懂事只會耍小孩子脾氣的女兒,兩人說的話云大成會信任誰多一點?
這跟愛不愛無關(guān),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如何選擇。
所以,云馨現(xiàn)在哪怕對孫柔恨得要死,面子上也不能顯露出來。
好在,她在精神病院的時候?qū)W了很久的表演,經(jīng)常一個人對著鏡子練習(xí)各種表情,反正那個都是瘋子的地方,她只要不鬧事不要出去,沒人會管她做了什么的。
所以現(xiàn)在她表演這一切都收斂自如。
“你不跟我們一起出去?”云大成看著女兒被白紗映襯的越發(fā)楚楚可憐的淚眼,不怎么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里。
“外面太吵了,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想在這里靜一靜。”云馨安靜的坐著,讓自己看起來很單純無辜。
她看著孫柔那張臉就想作嘔,怎么可能去出席她的婚禮。
“那要不然讓小夕在這里陪你吧。”孫柔看出云大成的為難,不失時機的展現(xiàn)她的賢惠,一把將女兒推了過來,“正好也讓她們姐妹好好相處相處?!?p> 如果一個人的生活壞境里一直對某個人充滿了贊譽,那個這個就算是再意志堅定也會被大眾所洗腦,而孫柔現(xiàn)在做的就是努力在云馨周圍創(chuàng)造一個對自己有利的環(huán)境,培養(yǎng)起她對自己的信任感。
她之前就是那么做的,已經(jīng)獲得了非常好的收獲,但是這遠遠還不夠,她現(xiàn)在的一切都來自于這個小女孩兒,在根基未穩(wěn)之前,她還得繼續(xù)鞏固這條路線。
“媽,”云夕小聲哼了一句,頗為不情愿。雖然這段時間她一直在陪云馨,面上也總露出對這個姐姐的喜愛,但是心底里卻對云馨不屑的很。今天是母親的婚禮,主角應(yīng)該是她們倆才對,云馨搶了風(fēng)頭已經(jīng)讓她不爽了,偏偏她剛才還給了母親難堪,云夕心里頭恨死她了,才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呢。
再說,現(xiàn)在外面這么大的場面,正是她出風(fēng)頭的時候,她根本不愿意陪這個“姐姐”躲在這角落里發(fā)霉。當(dāng)初巴結(jié)她只是為了讓爸爸同意自己跟媽媽進門,現(xiàn)在都舉行婚禮了,她已經(jīng)失去了利用價值,哪里還需要這般細(xì)心呵護。
不過她的不滿,還沒出聲就被孫柔暗地里的一巴掌拍了下去。孫柔壓著女兒的背,威脅的意味溢于言表,深諳母親脾氣的云夕立刻領(lǐng)悟到了母親的意思,敢怒不敢言的低著頭不再說話。
她不愿意陪,她還不愿意讓她陪呢!云馨看了一眼云夕的不情愿,面對殺死自己的罪魁禍?zhǔn)?,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忍住自己不要撲上去掐住她的喉嚨,哪里還愿意跟她同處一室。
這會兒她需要的是一個安靜的空間,來順順自己的思緒,理理自己將來要往那步走,放著云夕在這里,她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云馨看了看云大成意動的樣子,搶先一步拒絕道,“這怎么可以呢。我們倆今天是媽媽的伴娘,都躲在這里的話那婚禮還要怎么進行。不礙事的,我一個人在這里休息好了,妹妹還是陪著你們出去吧。”
云大成看云馨的確是不情愿,只能無奈的同意了,“那小夕就跟我們一起出去吧,馨馨,你在這里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喊人,不要自己忍著?!?p> “是?!痹栖翱恐嘲l(fā),疲倦的點了點頭。云大成看著她的確沒什么精神的樣子,也不再多說話,帶著孫柔和云夕走出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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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已經(jīng)無法阻止,可是她絕對不會就這樣放過那個女人的。云馨靠在真皮沙發(fā)上,仰望著頭頂白色的浮雕,有種身在夢幻里的不真實感。
他們說,白色代表圣潔,所以婚禮上處處都是白色,白色的花束,白色的婚紗,白色的桌布,白色的……
可是精神病院的布置,也是白色的。
望不見盡頭的白色,包著海綿只留下窗口的白色治療室,那無論怎么撕打沖撞都扯不開的束縛,最后只能像困獸一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不,我不會再這樣了!云馨一身冷汗的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砰了推開了窗子。
那三年的生活帶給她的影響遠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她一不留神就會讓自己的精神陷入狂暴的混亂,她得離開這里,另外找個地方沉淀下思路。
相比較路線這種事情,她最需要的是讓自己做個正常人。
休息室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打開窗戶外面就是一片平緩的草坪,一直通向教堂深處的花圃。云馨抓起裙子,把過長的裙擺纏在腰間,然后一撐手從窗口跳了出去。
十六歲的她,比二十六歲的她要健康的多,這種程度的高度不過是小意思而已。
這間教堂她并不陌生,雖然這輩子是第一次來,可是上輩子,她清楚的記得這是孫柔最喜歡的教堂,她們姐妹倆經(jīng)常陪著她來這里做禮拜,所以對著這些建筑群了如指掌。除了前面的建筑群之外,順著林間小道往里頭走,還有一座非常迷你的小教堂,大約只能容納二十多個人左右。
現(xiàn)在所有人都擠在前面做宣誓,那里一定非常安靜。
她要去那里祈禱散心。
云馨一路小跑的順著小路往后走,連弄臟了裙擺也不自覺,等跑到目的地時,果然見到大門虛掩著,里頭空無一人。
神父和嬤嬤們都去了前面,此刻這里就只有她一個人。
“仁慈的圣母啊,請求你指引迷途的羔羊,告訴我應(yīng)該……”云馨走到了第一排,站在圣母瑪利亞的畫面前靜靜的祈禱著。
在精神病院的那些年,她除了接觸到瘋子、醫(yī)生意外,唯一能遇到外面的人就是教會派去的義工了。云馨并不信教,可是那些呢喃無數(shù)次將她從瀕臨瘋狂的邊緣挽救回來,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那些祈禱詞能讓她內(nèi)心獲得平靜時,也養(yǎng)成了一遍祈禱一遍思考的習(xí)慣。
她是最實際不過的人,不管什么方式,只要有用,就通通照搬。
習(xí)慣性念著長篇的祈禱詞,云馨心里頭將今天發(fā)生的事情理了一遍。
她因為在報紙上看到云夕跟孟祈結(jié)婚的消息,所以從精神病院逃出來,化妝成工人混進了會場,想找孟祈質(zhì)問,但是陰差陽錯之下卻被云夕推出窗口而死亡。但是她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父親跟孫柔結(jié)婚的現(xiàn)場,并且當(dāng)著媒體的面打了孫柔一個巴掌。
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就是這些,再往遠一點,今年春天的時候母親病危,極少回家的云大成難得的露了面,但是卻沒能改變母親死亡的事實。在母親去世之后,他將自己接到了城里面,然后孫柔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活里。
雖然是自己的父親,但是云馨之前跟云大成相處的時間非常少,她只知道父親在自己還未出生之前就去外面闖蕩了,身為中學(xué)教師的母親帶著自己獨自在鄉(xiāng)下生活,雖然經(jīng)濟上十分寬裕,但是母親卻總顯得郁郁寡歡的,反倒是她得知自己得了癌癥之后,臉上才多了些笑容,一直到去世都非常平靜。
孫柔之前一直是以云大成秘書的形象出現(xiàn)的,但是這次進了城之后,云馨才發(fā)現(xiàn)孫柔跟云大成之間的關(guān)系不僅僅是老板和秘書那么簡單,他們之間竟然還有個女兒,只比自己小一歲。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背叛,云夕的存在本來就說明了一切,年少氣盛的云馨由此對于父親十分不屑,跟云大成的關(guān)系也降到了冰點。但是對于孫柔母親倆,在孫柔的眼淚攻勢下,云馨并沒有為難她們,反而對她們母女倆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在漫長的十多年中云大成一直沒有承認(rèn)她們母女身份這一點已經(jīng)夠人同情了,所以她將所有的仇恨都傾注在了父親身上,對孫柔母親十分寬容。聽到云夕一直跟著母親姓,她努力為她爭取到了云家的姓氏,并且到一個月前云大成和孫柔辦理結(jié)婚手續(xù)時正式給她入籍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