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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

第四十七章 興國祚于邊鄙

建安五年 漁不笑 2144 2022-03-19 08:00:00

  劉琦廣招鄉(xiāng)賢議事,卻不料本土鄉(xiāng)賢中屢有不諧之聲發(fā)出,擾亂堂內(nèi)風(fēng)氣,震怒之下,遂暗令文聘以軍法威懾,帳內(nèi)方重歸平靜。

  馬鈞目含謝意,恭敬的將案前所書呈給劉琦,劉琦略掃一二,立刻心中驚駭不已,然故作平常神色,面如平湖,頜首道:“甚好,甚好!”隨手將馬鈞之手書遞給從人,而后再無言語,轉(zhuǎn)身回座,顯然并未入眼。

  馬鈞失望落座,滿臉沮喪,帳內(nèi)諸鄉(xiāng)賢多有哂笑之意,只是礙于軍法,不敢作態(tài),唯有王粲若有所思。

  龐統(tǒng)暗翻白眼怪笑,似已明劉琦之意。

  議事直至午時,再無可取之論,見帳內(nèi)鄉(xiāng)賢皆已神色疲乏,劉琦遂稱改日再議,請在座諸位回去之后多思良策,早日解流民于危難。有愿捐錢糧以賑流民的,如當(dāng)陽吳家、夷陵李家之賢,劉琦當(dāng)場便請記室參軍黃敘列表作賬,稱將白紙黑字張貼于城中四門,廣而告之,以表善舉。

  能來參會的江陵本土鄉(xiāng)賢大多為大族宿老,劉琦使出這招,則眾宿老為了本族名望故,無法再裝聾作啞,均主動慷慨解囊,少則百余貫,多則數(shù)千貫,零零散散倒也籌得近兩萬貫錢,劉琦逐一代流民謝過,記錄在冊。

  待眾鄉(xiāng)賢皆散去,劉琦這才喚過黃玉兒,在其耳邊悄聲吩咐,玉兒領(lǐng)命而去,劉琦則召各文武危襟正坐,共候于帳中。

  文聘與黃忠皆不明究竟,遂出言問之,劉琦卻搖頭只是不說,一旁龐統(tǒng)笑稱曰:“兩位將軍稍安勿躁,稍后便有大才來投,可解江陵流民之危?!?p>  劉琦以目視之,笑道:“果然還是瞞不過軍師?!?p>  遂將馬鈞手書傳閱諸人,所見者無不驚喜莫名,溢于言表。

  少頃,黃玉兒請一人入帳,布巾素袍,清瘦俊逸,正乃義陽馬鈞是也。

  劉琦起身而迎,手捧馬鈞手書,揖拜謂道:“先生書中之論,驚世駭俗,實乃國士之論,適才人多耳雜,未免為宵小所知,劉琦方故作其態(tài),還望先生勿要怪罪!”

  馬鈞聞言大喜,面色漲紅,開口謂道:“少少少,少將軍,過過過,過譽了!不不不,不妨事!待我與諸位,細細講講講,講來!”

  劉琦遂拜請馬鈞獻策,只見其令從人取過一卷厚錦,請懸于帳前。劉琦與眾人一起看去,見此錦長寬丈許,上面畫滿了彎彎曲曲的黑色墨線,另用朱砂做了紅色標(biāo)識。圖書五字:《江陵水文圖》。

  與現(xiàn)代地圖不同,中國古時地圖大都極為簡陋和寫意,一般只是標(biāo)注地名,河流湖泊在圖中往往幾筆帶過。然馬鈞此圖則大不相同,清晰畫出并標(biāo)注了江陵郡內(nèi)各湖澤河溪的各項數(shù)據(jù)。河流長度,水文朝向,湖泊之寬廣,河水之深淺,山脈之走勢,皆一覽無余。連劉琦這等見過電子地圖之人亦覺精妙,如龐統(tǒng)、黃忠等人自是大開眼界,嘆為觀止。

  有此寶圖在側(cè),馬均講述起來雖然依舊有些結(jié)巴,但一來沒人搗亂,二來有圖作參考,再加上手書文字輔助,徐徐道來之后,總算是講了個暢快。

  馬鈞從天象、地勢、水文等多個角度,細細剖析了大溪澤每年泛濫之緣由,稱大溪澤之水泛濫如思,非天地?zé)o道,乃人之不知善治也。隨后又詳細闡明了該如何利用地勢引導(dǎo)水文,治理消誀水患,以變澤國成良田,通天塹為坦途。雖只字未提安民,卻盡是安民之道。

  馬鈞治大溪澤之策有二,其一為在大溪澤以北挖溝作渠、建堰束流,分水以彌災(zāi)患。

  大溪澤之水大半來于漳河,而沮河雖亦為從北而來,但并不入大溪澤,而是從大溪澤西側(cè)流過,在枝江縣境內(nèi)與澤之出流共入長江。每年夏汛之時,江陵一帶云雨密集,漳河之水甚大,但大溪澤經(jīng)多年淤積,湖底淺而緩,多為難以行舟之灘涂,汛期來時無以承容,以致夏季澤水泛濫無度,城西盡淹。相比之下西側(cè)沮河水卻極小,河床高而寬,每年夏汛水最盛時亦不過漲至其半。

  在大溪澤以北數(shù)里處,沮河與漳河相隔不過里許,中有細流交匯。馬鈞所獻之水文圖上畫有標(biāo)識,其以手作指,提出在此筑以堤壩圩堰,再深挖渠溝,將漳河之水大半引入西側(cè)沮河,而后直入長江,則既可以使舟船從沮河直入漳河,又能大溪澤泛濫之災(zāi)得到解決,航道暢通不說,還可讓城西再生良田數(shù)十萬畝,足以安置十萬流民。

  此策說完,劉琦及各文武均已感豁然開朗,群情振奮,誰知馬鈞還有后話,拜請劉琦賜劍,劉琦遂拔腰間長劍,遞于其手中,卻見馬鈞掣劍在手,劍尖沿漳河北上,至百里外南漳縣境內(nèi)一處時方止,那里一條粗黑墨線橫跨東西,連接漳河與北向之蠻河,旁書三字,曰:漳蠻渠。

  馬鈞治大溪澤之策其二,便是于圖中墨線標(biāo)識處修建運河。此處水網(wǎng)密布,多有自巴山而出之寬溪大河,其中漳河向南去大溪澤,蠻河往東投漢水,兩者河道最近處相距不過十里,可役數(shù)萬民夫,挖通為渠。

  南北云雨不同,江陵水豐之時,漢水源頭終南山則并非雨季,分漳河之水經(jīng)蠻河入漢水,可再減大溪澤之水?dāng)?shù)分。依馬鈞估算,所得灘涂,用來圍圩筑堤,填土成田,又可得膏腴之地數(shù)十萬畝。

  分水需筑堤為閘,依例又可從來往商船處收取過閘費用。漳河分道沮河后,沮河水位上升,行得大船,來自蜀地、荊南的客船可繞過大溪澤茫茫淺灘,經(jīng)由沮河、漳河一路向北。漳蠻渠如再能貫通,船舶經(jīng)此渠便可直放漢水后北上襄陽,相比輾轉(zhuǎn)繞道江夏,路程短了足有近千里,能省下數(shù)月時日,屆時每日過閘之船,必將以千萬計。船只依大小負(fù)重收取費用,每艘或數(shù)十,或數(shù)百,積少成多,必將成荊州一大財源。

  如此則既得膏腴萬頃,又可坐地收錢,消憂患為無形,化災(zāi)禍成福祉!

  馬鈞一口氣講完,頓時滿臉輕松,舉起案上茶水一飲而盡,而此時帳內(nèi)眾人則是一片靜默,并非攝于軍法,而是徹底被馬鈞非凡之策所震驚,半晌后,鳳雛龐統(tǒng)一言以判之,贊曰:“馬德衡之言,真乃奪天地之造化、興國祚于邊鄙之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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