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輕搖鶴羽扇,道出心中帶隊前往南陽之人,劉琦聽罷,猛拍大腿,驚喜謂道:“嗟乎!虧得孔明軍師提醒,差點忘了這小狗兒??!”
劉琦所說的小狗兒正乃十屯屯尉陳狡是也。
此子年方十八,小名狗子,因招引鄉(xiāng)黨親南下有功,被任命為屯尉,還被劉琦賞識,賜名陳狡。其做事麻利,為人踏實,既眼明手快、又忠貞不二,更妙的家鄉(xiāng)就在南陽新野縣,實乃此行帶隊的最佳人選。
此事就這么定了下來,各自去著手準備。
雷火營那邊抽調可靠的兵丁三十人。三十人中每十人為一隊,每隊攜撼地雷一枚。雷火兵們除了要做好引爆及爆炸數據的收集工作外,最重要的就是確保撼地雷不落入敵手,哪怕是同歸于盡,也要阻止火藥機密外泄。
而作為此次雷火兵的帶隊者,陳狡雖然聰明伶俐、能力不凡,但畢竟年輕、缺乏經驗,故龐統(tǒng)親自將他帶去影衛(wèi)密營特訓了數天,這才放心讓他去獨自面對瞬息萬變的南陽局勢。
而江陵商號這邊,也利用這幾天時間拉出了一只號稱要去北地收購藥材的商隊,以在暗中跟隨陳狡所率雷火兵行事。商隊掌柜姓萬名應,乃是蔡信的心腹伙計之一,雖然才二十出頭,卻已是走南闖北多年的老江湖了,商隊一行近四十人,除了該有的伙計、賬房外,另有十人皆乃影衛(wèi)精銳,隨時可以接應支援陳狡一行。
夏至后的第二個清晨,水澤里氤氳而起的薄霧淡淡的籠罩在田野里。
大溪寨外,準備妥當的陳狡率所部雷火兵小心翼翼將撼地雷搬上馬車,而后穿過霧氣,全速往南陽而去。與此同時,江陵商號的萬應也帶著商隊浩浩蕩蕩從正北門出了江陵城,一路迤邐北上,兩位年輕人必將在南陽這片名士如繁星的帝鄉(xiāng)書寫一段屬于自己的傳奇。
夏至一過,沒幾日便是小暑,天氣愈發(fā)悶熱,汗出得也多,自會讓人感覺困乏無力、慵懶起來。
這種時候找個清涼去處,攜美姬避暑度假才是最愜意的,譬如泛舟湖澤、忘情山水,都是往日江陵士族最愛的夏日消遣,但在今年的江陵各郡縣,卻絲毫沒有這種恬靜氣氛,緊張感和不安感始終籠罩各門閥大族的心頭。
而這一切的源頭正是如今的江陵太守劉琦。
枝江一戰(zhàn)徹底覆滅了韓玄的政治聲望和軍事勢力,從明暗庫房內清繳出的財物之豐厚更是讓眾文臣武將大為滿意,唯獨劉琦心中仍有不甘,他想在韓玄以及韓家身上做的文章還遠不止如此。
東漢末年,朝廷衰弱,太阿倒持,極重要的原因便是門閥盤踞各處、尾大不掉所造成。這些地方大族依靠各種特權巧取豪奪、兼并土地。以江陵為例,境內良田合計萬頃,被十余家門閥大族們瓜分一空,每家少則數萬畝,多則數十萬畝,依靠收租賺得盆滿缽滿、富甲一方。
門閥大族們往下壓榨里黎民,提高地租,往上欺瞞官府,偷漏稅款,以致百姓餓殍遍野、朝廷無可用之銀。反過來這些門閥們利用攫取的巨額財富豢養(yǎng)部曲,在本郡縣只手遮天、說一不二,當地官府有事都得與之協(xié)商,才能確保政令得以通行,乃本縣本鄉(xiāng)實打實的土皇帝。
待天下大亂后,門閥大族們又從人力和財力上支援梟雄自立,以確保自己在地方上的特權得以永固,漢室江山就是這樣最終落到了如今天下群雄割據的情形。
故劉琦認定,只有將盤踞在百姓與官府間的門閥勢力徹底打倒,建立直通下層的管理和溝通渠道,才可以真正革除舊弊,再興漢室。
然縱觀當今天下,無論袁、曹,還是孫、劉,背后都有地方大族人力和財力支撐的身影,劉表能坐穩(wěn)荊州牧,也離不開蒯家與蔡家出力。倒是劉琦在江陵立寨設屯、收編流民,自成勢力,不用受地方大族束縛,這也正是他能夠放開手剪滅門閥勢力的原因。
為了不打草驚蛇,劉琦并未急于動手,而是耐心等著影衛(wèi)這邊將霍家村血案徹底查明。相關人證物證收羅齊全后,劉琦第一時間便命韓大蟲并沖進韓家莊拿人,又查扣了韓家在枝江縣乃至江陵城的田地屋舍、商鋪房產多處,全部充公后由錢糧丞蔡信統(tǒng)一變賣處置,作為在枝江縣安置流民、設屯立寨的用度。
而后影衛(wèi)又按照劉琦指示,在韓家莊內搭建高臺,并在枝江縣各處張貼公告,宣布將要召開洗冤會,屆時但凡有過被韓家侵占土地、欺負凌辱的,皆可以來踴躍揭發(fā),只要查證屬實,當場便退賠土地錢銀。
洗冤會的消息通過影衛(wèi)的渠道在鄉(xiāng)間廣為傳播,終于讓枝江縣的百姓們相信少將軍這會是來真格的,韓家將被徹底打倒,永世不得翻身。
洗冤會召開之日,韓家莊內外人山人海,整個枝江縣的人都涌過來瞧熱鬧??粗吲_上原本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韓家老爺們如今一個個跪伏于臺搖尾乞憐,被那些他們欺辱過的窮苦上走上臺去逐個揭發(fā)控訴。
“此人欺男霸女、惡貫滿盈,當殺否?”
高臺上,解大蟲厲聲喝問。
“當殺!”“當殺!”“當殺!”
臺下的老百姓吶喊助威。
隨即手起刀落,肥碩的人頭瞬間掉落,骨碌碌直滾下高臺。
血腥與激情在這一刻緊密交織在一起,圍觀者們在齊聲助威、嬉笑嘲弄的同時,更有某種難言的情緒開始在胸間醞釀,心中有根弦似乎也在悄然間被徹底崩開了。
當這場劃時代的批斗開始之前,劉琦專門請龐統(tǒng)、諸葛亮一起趕到韓家莊觀摩。兩位軍師在聽說過劉琦的構想后,原本還很不以為然,這些見識短淺的庶民們哪里敢參與大族的審判。
可當在現(xiàn)場見識過百姓的狂熱和投入后,兩位軍師都不禁驚愕不已。雖然在智慧上已然是巔峰存在,但受時代局限性的影響,諸葛亮與龐統(tǒng)從未曾想過,那些視如草芥般的庶民們被徹底煽動后,居然可以爆發(fā)出這般磅礴的力量。
龐統(tǒng)眼中發(fā)亮,似乎是被這股力量的強大所深深吸引。
而諸葛亮則是感慨謂道:“荀子有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以今日之見,庶民之力,既可是水,亦能為火,毀天滅地,無人能擋,此種手段,如持火在手,若不能馭,久必將為之所傷!”
劉琦聞言,自信謂道:“君以誠待民,民自以誠報君,只要我等能牢守本心,為民請命,讓百姓得安居,耕者有其田、世間無饑民,那這股庶民之力便是利國興國之火,可助我縱橫天下、無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