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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

第三百章 最是英雄落寞時

建安五年 漁不笑 2185 2022-11-27 08:00:00

  “嗚嗚嗚~”劉琦還沒說完,面前的小萌妹已然泣不成聲,正忙著啃果子的小白也被她一把摟在了懷里,只是她手勁有點大,情緒激蕩之下控制不住,把小猴勒得滿臉通紅,想掙脫卻哪里掙脫得了,頓時手腳狂蹬、“嘰嘰喳喳”亂叫不休。

  “好了好了,再用勁這猴兒要被勒死了,”劉琦看不下去,忙出言相勸道,呂玲綺這才反應(yīng)過來,手忙腳亂的安慰奄奄一息的小白,好一番折騰后把可憐巴巴的猴兒哄好,這才松了口氣抬頭一看,卻見劉琦正雙手抱胸笑瞇瞇的看過來,不禁粉臉緋紅,假嗔謂道:“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這會說話再也沒有之前的氣勢了,倒是小白似乎很喜歡新來的這個男人,居然去筐子里摸了只果子主動拿給劉琦吃,劉琦信手接過,扔到嘴里一嚼,頓覺這不知名的野果子雖貌不驚人,卻味美多汁、入口即化,遠勝平日所食,遂開口贊道:“真好吃!”

  也不管汁水直流,掄起袖口又去筐里拿,毫無所謂的士族風(fēng)范,一旁的呂玲綺看在眼里,忍不住說道:“你也算是漢族宗親,金枝玉葉,怎么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吃起東西來毫不講究?!?p>  “其他人?誰啊?”劉琦邊啃果子邊問道。

  呂玲綺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往事,眉頭微顰,眼瞼低垂,沉默了一會后淡聲謂道:“就是阿爹在世的時候,一心想讓我嫁的人。”

  “你是說袁昭道(袁耀表字)嗎?他如今在東吳茍且偷生,沒人看得起,”劉琦癟了癟嘴哂笑道。

  袁耀乃淮南袁術(shù)之子,當年與呂玲綺原本有婚約,但在徐州之戰(zhàn)的關(guān)鍵時刻,本來與呂布結(jié)盟的袁術(shù)卻作壁上觀,拒絕支援,以致呂布獨木難支,最終死在白門樓下。

  不過自作聰明的袁術(shù)也沒啥好下場,稱帝后很快敗亡,兒子袁耀輾轉(zhuǎn)逃去東吳,勉強混了個中郎之職潦倒一生。

  “阿爹常說他出身低賤,哪怕武藝再高,也始終不被人正眼相看,而袁家四世三公,乃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高門,若是我能嫁去袁家,就不用向他一樣,一輩子都被人家罵做家奴了,”回憶起父親曾說過的話,呂玲綺嘴角泛起一絲譏笑謂道:“可他卻從沒想過,袁耀和我訂婚,無非是看中了咱們手上的十萬精兵,像我這種只會舞刀弄棒的野丫頭,哪里是世家公子哥所能看得上的,我至今還記得他與我見面時眼神里掩飾不住的不屑和鄙夷?!?p>  “什么狗屁四世三公,都是些空有皮囊、腹中空空的家伙!不過是仗著祖上的蔭蔽,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劉琦聞言,不屑斥罵道:“如今一個日暮西山,被曹操打得惶惶不可終日,另一個更是早已成冢中枯骨,哪里能和你阿爹這種靠自己拳腳打拼出來的真英雄相比!”

  劉琦用詞雖略顯粗鄙,卻是字字都說在了呂玲綺的心坎上,這些年來,那個男人曾經(jīng)似乎永遠無敵的身影從未離開過她的腦海,現(xiàn)在回想起來倒是越發(fā)清晰可辨:“小時候我的生命里并沒有阿爹,他總是在打仗,逢年過節(jié)才回家,每次見他都要等很久,而且都是匆匆忙忙,住上一兩晚就走。我問阿娘為什么阿爹這么忙,阿娘和我說,我阿爹是天下最強的男人,有許多許多的壞人等著他去教訓(xùn),不能只照顧我們兩個。所以我和阿娘只能天天等,等啊等,等到七歲時,阿娘生病去世,阿爹回家把我?guī)ё?,從此我的家就成了軍營,一直跟在他身邊不離左右,騎馬、射箭、刀槍棍棒,便是我生活的全部,阿爹??湮依^承了他的天賦,并感嘆我要是男兒身就好了,那樣的話將來必定能做個像他一樣威風(fēng)的大將軍?!?p>  “你雖然是女兒身,但未必就不能做大將軍!”劉琦笑著鼓勵道,其中自然有拉攏之意。

  呂玲綺卻沒接他的話,而是嘴角帶著一絲淡淡而落寞的笑意,繼續(xù)回憶道:“剛開始還是很開心的,能每天見到阿爹,到許許多多不同的地方,所有人都對阿爹、對我很是尊敬,阿爹總是在笑,打了勝仗后笑,打了敗仗也笑,笑三個大英雄居然聯(lián)手打他一個,笑當今天子居然是個只會哭小毛孩??勺詮哪莻€女人到了阿爹身邊后,一切似乎都變了?!?p>  這似乎是一段極不愉快的經(jīng)歷,呂玲綺抬頭看向漫天星輝,昏暗的眸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的界限:“后來阿爹就老是打敗仗,老是在撤退,敗了就喝酒、罵人,直到被團團圍在下邳城內(nèi)。下邳城破那年,我才剛滿十四,阿爹本欲送我離去,卻終未如愿。我那時被阿爹縛于背上,在萬軍中左沖右突,結(jié)果被敵人重兵圍了過來。左有關(guān)羽、張飛,右有夏侯惇、許褚,阿爹自是不懼,但賊人看準軟肋,專往后背去刺,阿爹怕傷到我,終究還是沒能送我離去。那夜,阿爹喝了很多酒,我第一次覺得,阿爹似乎也有些老了......”

  似乎是身子有些疲憊,她將小白放下,雙手抱膝,悠悠訴說著往事,訴說著那永遠無法忘懷的夜晚:“那夜曹軍突然就進了城,我也被俘入敵營,不久張遼派人來告訴我說阿爹死了,讓我和他一起投曹丞相,我怎么也不肯相信,直到他們將方天畫戟送到我?guī)ぶ校也艔氐捉^望,因為我知道,他對方天畫戟愛若性命,連我都不能隨意觸碰,但凡他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允許離開自己視線的......”

  淡淡的講述聲中,時光如水般悄無聲息逝去,不經(jīng)意間,東方天際已浮起一絲曉白,今日便將遠行,谷中眾人陸續(xù)起身,收拾包裹,打點行裝,走動也多了起來,劉琦怕再待在此處被人看到,會有失人家姑娘清譽,遂起身揖拜作別。

  呂玲綺起身微微頜首,恢復(fù)了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在劉琦走到院門時,卻突然開口謂道:“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能稱之為朋友的人,但現(xiàn)在卻突然覺得你能成為朋友,我這樣說,會讓你覺得不快嗎?”

  “當然不會,”劉琦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非常樂意做你的朋友?!?p>  兩人并未多說,隨即各自轉(zhuǎn)身而去,但一種難言的默契已在心里扎下了根。

  劉琦所不知道的是,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許這才是此次來雞叫谷最大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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