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見了法正后,開口便發(fā)問:“可是吾弟子喬(張松表字)那有消息?”
法正點頭稱是,并笑謂道:“子喬兄如今已被少將軍擢升為益州長史,借著此次所立大功,以后你們張家在益州的地位將更是穩(wěn)如磐石?!?p> 不料張肅不喜反憂,擺手苦笑道:“莫要再拿家族說事,荊州新政你我皆已洞悉,最見不得的便是門閥士族坐大,若真的穩(wěn)如磐石,恐怕便要迎來少將軍的雷霆之怒了。”
法正聞言,悠悠謂道:“你我之所以冒著天大的風險做出這般選擇,不正是因為知道這才是救社稷于倒懸、黎民于危難的正途嗎?”
張肅頜首謂道:“孝直所言甚是,不知我等接下來該做什么?”
法正面色一正,沉聲謂道:“如今三路大軍都已抵近廣漢,而使君大人躲在府中閉門不出,城中人心惶惶,一日數(shù)驚,到了該與使君好好談談的時候了?!?p> ——
翌日辰時,天已大亮,但益州牧劉璋昨夜玩樂至深夜,此時還在寢房內酣睡未起,不過很快,他便被從人叩門聲吵醒,一問方知,竟是廣漢太守張肅在前堂求見。
“張肅為人沉穩(wěn),做事也算貼心,怎么今日來得這般唐突?”
劉璋暗自嘀咕,卻又不能不去,只能硬著頭皮正冠著衣,半天才趕到前堂。
來到前堂一看,方知大事不妙,張肅并非獨身前來,而是帶著新都令法正、大批益州官員齊聚于此。
劉璋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今日并無議事,眾卿為何至此呀?”
張肅率先開口,揖拜謂道:“如今我軍南北兩面防線皆已潰敗,十萬苗蠻兵臨至江原,一但江原失守,便將直撲成都,當次危難之時,該如何應對,還請使君示下!”
“請使君示下!”眾人亦隨之一并揖拜出聲。
“呃......如今張都督遠在雒城,還請諸位為我出謀劃策!”劉璋懦弱無能之人,雖然急得滿頭大汗,卻說不出什么道道來,只能訕笑謂道。
眾人互相對視之后,還是由新都令法正上前進言道:“如今之形勢已非人力所能逆轉!勝敗早已沒有懸念,還請使君顧念百姓安危,主動出降荊州,既能得享余生富貴,也可免成都遭受兵災、生靈涂炭!”
“出——出降?!這......這......這......”劉璋聞言,大驚失色,一張胖臉都皺作一團,泣聲謂道:“我平日待諸卿不薄,諸卿怎能如此對我?”
劉璋雖懦弱無能,但為人良善,向來待手下寬厚,故在場之人聞言都面有愧色,唯法正厲聲謂道:“我等敢負罵名,行此悖逆之事,非為一己私利,乃為益州百萬士民著想,為九州社稷天下著想!益州天府之國,逢此亂世,當為有德兼有能者居之,荊州少將軍廣施仁政,又武備昌隆,若能入主西川,乃益州之幸,天下之幸!如今南面苗蠻來勢洶洶,若是被這些蠻子破了江原城,進了廣漢郡乃至成都城,后果將不堪設想!還請使君開門揖之,迎荊州少將軍入主益州!”
“還請使君迎荊州少將軍入主益州!”眾文武齊齊謂道,雖作揖拜狀,卻哪里有絲毫敬畏,擺明了是在以荊州刀兵相脅。
劉璋被氣勢所攝,連退數(shù)步后跌坐于席,佇立呆坐了數(shù)息后,看著群臣或虎視眈眈、或滿眼期盼的眼神,長嘆了一口氣后謂道:“罷了罷了,那就......”
“使君萬萬不可!”劉璋話音未落,便被一聲如雷霆般的大喝所打斷。緊接著堂外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一名身形魁梧的軍將沖進堂來,正是統(tǒng)領成都城防營的益州護軍黃權,身后跟著百來名披甲持銳的城防營兵卒,瞬間將堂中局勢控制下來。
“黃護軍這是做什么?”張肅見狀,強撐著呵斥道:“我等正與使君議事,你為何遣兵丁上堂喧嘩,還不速速退下!”
“議事?哼!臭不要臉!”往日黃權見了張肅向來還是極為敬重的,但今日卻是怒目相對,冷笑謂道:“爾等今日要行此賣主求榮之事,我黃公衡第一個不許!除非我城防營死光了,這成都城便依舊是使君說了算!來人!將這些叛臣全部拿下!”
“諾!”
兵卒們隨即沖到張肅、法正等人身邊,想要行綁縛之事,一眾人等都是文臣,赤手空拳而來,自然不是這些如狼似虎的兵卒對手,只能乖乖束手就縛。而法正心有不甘,扯著嗓子沖跌坐席上、始終冷眼旁觀的劉璋喝道:“使君切莫聽信莽夫之言意氣用事,我們這是在救你啊!早些出降還有迎駕之功,少將軍必可保你得享富貴!若等到苗蠻兵臨城下之日,便既沒有談判的籌碼、也沒有談判的時間了。想想成都城真落到苗蠻手中,繁花似錦之地化作一片修羅場,使君又豈能有好結果!肉身難保不說,還將受后人唾罵呀!”
“妖言惑眾,還不快拖下去!”黃權厲聲喝罵,揮手示意兵卒速速將人帶走。
“且慢!”危急之時,一直未發(fā)寸言的劉璋終于開口,澀聲謂道:“公衡,把人都放了吧,他們說得對,不能再拖下去了,還是得早作考慮才是。”
“主公!”黃權疾聲謂道:“如今雒城張都督還在荊州大軍面前堅守,江原將士們也在與苗蠻浴血廝殺,豈能從咱們這大后方前功盡棄!大不了將城中糧秣人口盡數(shù)遷往汶山,那里山高澗深,足以固守數(shù)年,使君還可聯(lián)合西涼羌胡入蜀,待天下有變時,再出山以圖大事!”
然劉璋聞汶山之名,立刻面如死灰,擺手謂道:“公衡莫要再提,那里山路崎嶇,食物粗陋,哪里是能常住的。我要去了必定水土不服,怕是活不了幾日。久聞那劉琦仁義之名,我若誠心相迎,他必不能虧待于我,當個富家翁也是個不錯的選擇?!?p> “主公!”黃權聞言,心氣頓無,只能絕望的望劉璋泣血叩首,而后者早已起身哈巴哈巴的走向法正等人,親自為他們解縛正冠,一副君臣重歸于好的模樣。
有主無志如此,忠臣剛烈又能如何?心灰意冷的黃權當日便掛印回鄉(xiāng),隨行除一名老仆、幾件舊衣外再無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