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暗暗有了計較，五丫更是對事態(tài)的發(fā)展給予了高度的關(guān)注。
當(dāng)她悄悄靠近墻根正準(zhǔn)備探頭張望時，突然，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楊兒？！你怎么啦？你可別嚇娘，快醒醒！楊兒？楊兒？天哪，你要報應(yīng)就報應(yīng)在我身上吧，別來找我的兒子。嗚嗚…爹、娘，求您二老救救高楊吧，再怎么說，他總是高家的子孫呀！”接著就聽見一陣“咚咚咚”的磕頭聲。
屋子里好像是四叔答了句：“我這就去叫楮大夫！”卻立馬被老爺子叫?。骸盎貋?！事兒沒弄清楚，就把外人叫來，好丟人現(xiàn)眼嗎？”
“可是…”
“好了，別嚎了，上次五丫落水，楮大夫開的藥不是還有剩嗎？就煎來喂他喝。還有，老二家的，你也不要在我們面前惺惺作態(tài)，你們會沒錢還債？鬼才相信！就算真沒有錢，我也不能聽?wèi){你一面之詞就拿錢出來替你們還債，這兒還有一大家子要活命呢！
至于你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嗯…大山，你腿腳快，就往鎮(zhèn)上跑一趟，看看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將事情打聽清楚了，咱們再作定論。好了，鬧了這半天，該吃晌午飯了，先散了吧！”
話落不久，五丫就見爹抱著發(fā)燒昏迷的二堂哥和四叔、二伯娘從堂屋里魚貫而出。
高大山迎上一臉擔(dān)憂的張氏：“孩子他娘，高楊正發(fā)高燒，你將五丫沒喝完的藥煎了給他，看能不能將高熱退下來。我這就到鎮(zhèn)上去打聽打聽，看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心中有數(shù)才好計較呀！別擔(dān)心，萬事有我呢！”
張氏點點頭，目送著高大山在與五丫交談了兩句離開后，才走到萬氏身邊說道：“二嫂，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菩薩一定會保佑二哥，二哥不會有事的！”
此時的萬氏額頭青紫、臉色蒼白、眼睛紅腫，整個人如秋風(fēng)中的落葉，因憤怒而止不住地簌簌發(fā)抖。
聽到張氏的話，心中一暖，點點頭，沙啞著嗓子說道：“三弟妹，借你吉言，希望當(dāng)家的會安然無恙地逃過這一劫！啊，對了，你家五丫用剩下的藥在哪？我得去煎了給高楊服下，要不然，我怕會越拖越兇?！?p> “別急，我早就叫大丫和二丫煎去了，一會兒就該好了。你先去我那屋梳洗梳洗，吃了飯，咱們再好好說話?！?p> “好，謝謝三弟妹！”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有什么好謝的？快來吧！”說著，兩妯娌相攜而去。
剩下三丫、四丫以及大郎、二郎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五丫看著有些六神無主的他們，上前說道：“三姐、四姐，二伯家的兩個堂姐還在我們屋里，也不知醒來沒有，咱們?nèi)タ纯窗?！?p> “?。渴菃?？好，咱們快去！”三丫一聽，不由分說，立馬和四丫一人牽一個弟弟朝屋里走去。
五丫落后她們一步，將整個院子“巡視”了一遍：四嬸和小姑帶著三郎在煮飯，四叔正往廚房搬燒火的木柴。嗯？怎么沒有看見其他人的身影？
轉(zhuǎn)頭看向房門緊閉的堂屋，五丫的眼神漸漸幽深起來：哼！老倆口與大伯一家肯定是在屋子里商量怎么應(yīng)付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jī)”吧！還關(guān)上門，一副生怕別人知道的樣子。好，她就看他們要怎樣唱這出大戲？
高大山走后，張氏等人擔(dān)心不已。不知道他到底打聽得怎么樣？事情是不是有了什么變化？要不然，只是打聽情況，又是借了村長家的牛車，也不需要這么長的時間呀！
到了第五天下午申時末，高大山才在張氏和五丫她們殷切的期盼、焦灼的等待中回來了。
只不過，當(dāng)她們看到高大山的樣子，卻齊齊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大丫更是毫不遲疑地?fù)渖锨埃罂奁饋恚骸暗趺磿趺磿兂蛇@個樣子？這是誰打的？這…這…這得找大夫才行，您等著，我這就去找楮大夫！”說完，轉(zhuǎn)身就跑。
高守財卻猛得一聲喝止：“站住，你爹皮糙肉厚的，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等我把事兒問清楚再說?！?p> 五丫看爺爺這副態(tài)度，氣得渾身發(fā)抖，抹了把淚水，指著高大山臉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說道：“翁翁，我爹這個樣子，應(yīng)該先請楮大夫看看吧，萬一擔(dān)擱了，傷勢惡化怎么辦？”
“你給我站一邊兒去，這兒哪有你個小賤人說話的地兒？”說完轉(zhuǎn)向被打得鼻青臉腫、披頭散發(fā)的高大山：“說說吧，你不會無緣無故被打成這樣，定是惹了什么不該惹的人，闖了什么禍，才會被人教訓(xùn)成這個樣子吧！”
高大山聽到爹罵五丫“賤人”，很是平靜，但平靜地有些詭異。他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這個他稱之為爹的人半晌，直到盯得高守財不自在地窘迫起來，方才開口：
“爹，兒子是什么樣的人，您還不了解嗎？這些傷是去找二哥時，被二哥的債主—聚福樓東家叫人打的。他還說‘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十天之內(nèi)不辦妥，他就會讓二哥下大獄?！?p> 高守財聽后，臉上若有所思，但并沒有擔(dān)心或心疼的表情，只是問到：“是嗎？那你打聽清楚你二哥到底是怎么欠下債的，又欠了多少嗎？”
“我跟二哥見了一面，他告訴我，聚福樓的掌柜中飽私囊，現(xiàn)已卷款潛逃。只是在逃之前，掌柜的與同伙做了個圈套，騙他在一張協(xié)議書上按了手印，把一切罪責(zé)、債務(wù)全推到了他頭上，讓他啞巴吃黃連，卻有冤無處訴。
而聚福樓東家和那些債主只認(rèn)手印不認(rèn)人，現(xiàn)如今都來逼著他還錢。可恨的是，他偏又拿不出能證明自己清白的東西。沒辦法，為了還債，他只好將家里所有值錢的物件變賣一空，還到處東挪西借，終于打發(fā)掉其他債主，現(xiàn)在，僅剩聚福樓東家的三百兩銀子還沒還上，而這也是所有債款中最大的一筆銀錢數(shù)?！?p> “什么，三百兩銀子？怎么會這么多？老二這么大個人了，又怎么會上當(dāng)受騙的？”
“這事兒說起來很簡單，二哥從小沒讀過書，也不認(rèn)識字，到現(xiàn)在還只學(xué)會了寫自己的名字。他說，那天掌柜的騙他，謊稱那紙協(xié)議書是他做工的續(xù)約書，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就簽上大名摁了手印。
而那三百兩銀子則是掌柜貪墨的聚福樓去年的盈利數(shù)。那東家說了，只要二哥將銀子還上，就不會將他送官嚴(yán)辦，并且從此既往不咎?！?p> “如果是這樣，那狗東西還真是笨得可以！哼！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兒？為什么會被打成這個樣子？”
“聽二哥說過后，我又去多方打聽，事實果然如他所說。我不服氣，就去擊鼓鳴冤，怎料縣丞大人審都不審，就直接叫人把我打了十板子丟出衙門。那東家見我竟敢去告狀，又叫他家下人把我毒打了一頓，傷上加傷，又沒錢醫(yī)治，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高大山敘述得很平淡，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但張氏、萬氏、五丫姐妹、高二妞、高大牛夫婦卻都聽得心如刀割、淚如雨下。反觀老倆口卻是無動于衷、面無表情；李氏則有些幸災(zāi)樂禍；高元舉更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這一幕被高大山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從此，與爹娘，與大哥一家，他劃清界線，形同陌路。
而這時，高大牛見三哥的嘴唇邊還有一絲未干涸的血跡，顧不上再去看親爹的臉色，扔下一句：“我去請楮大夫。”拔腿就向外跑。
高守財、柳氏聽得是氣急敗壞，張氏她們卻是喜出望外。五丫暗地里豎起大拇指：四叔，V587！
高大山在張氏和高二妞的攙扶下，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望了望神色陰沉的爹，知道現(xiàn)在不是置氣的時候，吐了口心中的郁氣，乞求道：“爹，二嫂說的都是真話，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會回來求救的。所以，這次您無論如何得救救二哥，您不救他，他真的會受牢獄之災(zāi)的！”
“砰”，半天沒有作聲的柳氏將桌子一拍，吼到：“我早就說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再說，那是老二自個兒造的孽，關(guān)我們什么事？誰釀的果誰自己咽，老娘才不會干幫別人擦屁股的事兒！
萬氏，你個臭婆娘，你不是挺能的嗎？不會自賣自身把當(dāng)家的贖出來？反正這樣的事你又不是沒做過，這會兒擺出一副死人臉給誰看？再不濟(jì)，把那兩個‘賠錢貨’賣掉，得了銀錢，不也能將那個畜生贖出來嗎？”
五丫聽了這話，驚得是下巴差點掉在了地上：這還是她們的奶奶嗎？竟然會要求二伯娘自賣自身或賣掉女兒，她怎么會有那樣惡毒的想法？不提二伯娘，兩個堂姐再是“賠錢貨”，也總是她老人家的親生孫女吧！唉，她們怎么會攤上這樣狠心腸的奶奶呀？！
不理會火冒三丈的親娘，高大山只看著一言不發(fā)的親爹：“爹，您老常說全家人應(yīng)該團(tuán)結(jié)一心，互幫互助，咱們現(xiàn)在又沒有分家，二哥的事怎么會是他一個人的事呢？咱們應(yīng)該搭把手，救救二哥呀！您說呢？”
說完，就直勾勾地看著高守財，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