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不僅離她最近的屈忽昀,整個房間里十幾口子全驚醒了。
接著,在靜默片刻后,那恐慌有潮水,把十幾個少年通通從床上趕下來。也來不及穿好衣服,只汲著鞋,抱著衣帽,急赤忙慌地跑到院子里去。
家丁三號院離久思院很遠,他們又是站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到那邊的情況,可是卻見半邊天有點發(fā)紅,煙火味也飄了過來。
石中玉心里一驚……這火看起來不小啊。
“饅頭,快把我弄到房頂上,我看看?!笔杏裢仆七€不到十四歲,就快兩米高,強壯得像大鯊魚奧尼爾似的牛蠻。
牛蠻二話不說就蹲下身子,但石中玉才踩上他寬厚的肩頭,蘭望就出現(xiàn)了,把她又拉了下來,“小玉,別胡鬧?!?p> “我是想觀察下情況?!彼竺鏇]說。其實,是想知道逃到哪里最安全。
“不要驚慌,都穿好衣服,等著吩咐,看要不要幫忙去?!碧m望沉聲道,“火勢是在王府東路,是些不省事的新進家丁嚷嚷到了這邊。有花園阻隔,西路不會有事的?!?p> 眾人一聽,登時平靜了起來。
石中玉看了蘭望一眼,知道他這話雖然有理,可也有不少安慰的成分。若真火勢大到不可收拾,漫說一個花園,就是整個城市都有起火過的。再者,王府西路和東路雖然有花園和湖泊阻隔,到底還有風雨長廊連著,并不是絕對安全的。
蘭望現(xiàn)今主管車馬房那邊的事,今天正好值夜,聽到風聲立即就跑到家丁三號院來,明顯是放心不下石中玉,讓后者分外感動。但她感激的話還沒說,就聽到孫福珩的聲音傳來,他命令各處不許亂跑,緊守門戶,若有借機趁火打劫,不守家規(guī)的,會從重處罰。
除此外,還有府兵家將紛雜又沉重的腳步聲。
本來,剛才那一通亂喊,家丁院各處都被驚動了。正人心惶惶的時候,孫福珩一番嚴厲的訓斥有如定海神針,立即就把局面平復住了。他平時話很少,看著不好接近,而且木訥,身為外院大管家,存在感比內院大管家魏鎖差遠了??扇缃窨磥?,真不愧是上過戰(zhàn)場的人,略一發(fā)作,那種從腥風血雨中磨礪而來的威嚴,簡直令人無法逼視,說的話也沒有人敢違背。
他只不過是為慕容恪牽馬的,就已經如此,若慕容恪本人在,會多么可怕呢?在這么緊張的時刻,石中玉想了些沒用的。
“范通、竇永,你們兩個把外院看緊,不許任何人鬧事,還得提防外路?!睂O福珩不歇口的吩咐,“蘭望,你帶幾個人隨我來?!?p> 府內管事的家,都安排住王府后門附近的宅子里,僅隔一條容一輛馬車通過的窄街,府內有事,他們立即就能知道。何況為著裕王殿下要出征,這幾天管事們都留在了府里,因而此時都到了。
范通自然是負責家丁們,而竇永身為兩大管事之一,協(xié)助孫福珩管理看家護院,府兵、侍衛(wèi)、家將什么的,真正孫系心腹。而孫福珩雖是外院管家,但王府大火,他肯定要進內院看看的,所以外院的防衛(wèi)就交給竇永了。
奇怪的是,石中玉發(fā)現(xiàn)孫福珩的毫不驚慌,似乎并不是因為軍人的鎮(zhèn)定,而是知道些什么內情,并且習以為常了似的。就連蘭望,也有點身經百戰(zhàn)的感覺。
“牛蠻、屈忽昀,王老十,石中玉,跟我走?!碧m望想了一下,立即吩咐。
石中玉一愣。
如果說蘭望帶著牛蠻、屈忽昀,王老十,是因為他們身強力壯,可以參與救火,那為什么叫她呢?但略想想,也就明白了。內院起火,自有人來救,叫上這幾個人是為支使著方便,并不是專門擔任救火隊員的。而她……如今正亂著,外院家丁交給了范通,蘭望是怕她吃暗虧。
她這個姐夫,對她可真是好哪。
因她手腳麻利,又從來都是穿齊備了中衣睡覺,所以此時早就穿戴整齊,比起還在手忙腳亂往身上套衣服的其他人來說,顯得格外伶俐冷靜,令孫福珩忍不住瞄了一眼。
石中玉和蘭望的關系親近,旁人不知為什么,可他又如何不知?眼見蘭望這么個忠直的人都對他那么好,再想起殿下……這個低級小家丁不簡單哪。
不過,他沒有多糾纏這個問題,反正以后日子還長。從軍時養(yǎng)成的雷厲風行的習慣,令他再不多話,立即帶了人就走。
全體是身高腿長的男人,可苦了人小腿短的石中玉,拼了命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就這么辛苦,她還支愣耳朵聽孫福珩和蘭望說話,結果更加奇怪。
“夏老……”蘭望問著,卻用了斷句,有點不言自明的意思。
“偏夏老今天喝得爛醉如泥,水局院那幾個小子沒人盯著,就借機偷懶,人影子也找不見一個,再加上秋季天干物燥,這火才大起來。”孫福珩的聲音一慣的平板無情緒,但石中玉還是感覺到他沒有流露出來的嘆息。
夏世雄喝醉了?她可是聽說,夏公公一向最是自律,每天的作息精準到能當時辰鐘用,也不好杯中物的。為什么偏偏就在他喝醉的今天,王府大火呢?
水局院……水局院……有個水字,難道是專門救火的?王府里為什么要有個專門的消防中心?太奢侈且沒有必要吧?難道,火災的事經常發(fā)生嗎?
“殿下沒事吧?”蘭望問。
“據(jù)報,殿下不在久思院!”孫福珩松了一口氣般的說。
不過,盡管石中玉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孫福珩和蘭望卻沒再說話了,只是沉默地走著。等到了地方,石中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整個久思院都被大火包圍了,甚至有了蔓延到其他院子的趨勢。不過久思院外罕見的有兩口大井,井邊有專人打水,不少仆人和粗壯的婆子媳婦站成一排,依次傳遞水桶到最前面,再由等水的家丁們把水桶提走滅火。
石中玉略觀察了下,發(fā)現(xiàn)水桶運到最前方比較順暢,但空桶運回時就比較混亂,還時常造成空檔,于是立即拉了屈忽昀等人,叫他們替下打水的婆子,因為他們力氣大。隨后,又叫因此多余下來的、身體略差點的小媳婦大丫頭們幫著運送空桶。
她做這些事都是自然而然,并沒考慮到自己的低下地位。而別人都有點慌神兒,倒也沒計較很多,只孫福珩把這些看在眼里,更覺詫異。只是他也來不及細想,叫蘭望道,“你去水局院,把那幾臺水龍拿過來。之前你跟過夏公公,總是會用的吧?”
蘭望應了一聲,急急拉住石中玉,低聲囑咐她不許冒險,然后腳下生風的跑了。石中玉做不了別的,但連月來的跑腿生涯鍛煉了她的耐力,所以來回運送空桶的活兒倒做得不錯。只是她正忙活得滿頭是汗,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猛一回頭,正見到趙氏站在不遠處。
這位暫時的當家主母離著火頭比較遠,算是遙控指揮。其實也根本用不著她什么,孫福珩行過軍、打過仗,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就算火勢沒有漸小,但火路卻給斷開了。只有久思院旁邊一個荒院還燃燒著,也沒人去管。大約因為是沒人住的,也沒有貴重東西,毀了,以后再蓋就是,甚至干脆改為花園,遠不及久思院、裕王殿下的正居重要。
也正因為離得遠,石中玉看不到趙氏碧凡的臉色,可卻感覺趙氏的目光冷冷地注視在她的身上。就算趙氏被一群丫鬟婆子,另魏大管家包圍著,那種凌厲感也讓人如芒刺在背,分外不自在。
而在趙氏左右,還有幾個華服美人站著,因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誰,大約是從沒謀過面的某恪的幾位妾室吧。那四個衣著一模一樣的,很容易被認出是四大美婢。石中玉一直以為四個丫頭會貼身侍候慕容恪的,但這會兒她們在,那位正主兒卻人影不見。
該不會是……這邊燒得熱鬧,他那邊卻蒙頭大睡吧?太不負責任了!
石中玉跑著又送了幾回空桶,身上那種被一眼一眼剜著的感覺更嚴重了,害得她恨不得立即消失,還好這時蘭望押了水龍前來。石中玉看過去,發(fā)現(xiàn)所謂水龍,其實是類似于氣管子的裝置,結實的硬木造,外圍包以鐵皮,前面連接著首尾相聯(lián)的空竹管。
水龍的一頭探入井水中,另一頭對準火苗,當有人不斷大力按壓其中中空的裝置,井水就在氣壓的作用下,吸入竹管中,再遠遠噴灑出去。
這就是簡易形消防水龍,對于古代來說,真是先進得很哪。
石中玉贊嘆著,卻被蘭望招呼了過去,“小玉,夏老酒醒,硬要往這邊來。他現(xiàn)今腿腳不利索,你去接接?!?p> 石中玉應了一聲,抹頭就跑。她哪知道蘭望是想借此機會,讓她在夏世雄跟前露個臉。
在蘭望看來,這一次水局院闖了大禍,夏老因為以前那莫大的功勛不會有大事,但這頓罰卻免不了。而水局院的家丁們,只怕全留不住了。再者,小玉細心,照顧此時的夏公公最合適。
然而石中玉在迎接夏世雄的路上,先經過了那所起火又無人理的荒院。鬼使神差的,她向里張望了一眼,結果看到有一條人影定定地站在火中,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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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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