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也許沒有變化,除了巷子里面來了越來越多的人,形形色色的,什么樣的都有,以及對面住進了一個漂亮女人,與師父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叫陸羽搞不清楚。
一大早起來,陸羽豎起了耳朵,果然聽到了各種叫賣的聲音,那個木匠,畫家,賣糖人的,又在一起爭辯不休,一直在討論哪個最沒用,哪個最有價值。爭到興起,他們便面紅耳赤,就差掄著膀子打到一起,每到這個時候,姑蘇妙從床上翻個身,撈起一只鞋子扔了出去,也不知道砸中了誰,一聲慘叫傳來,外面就立刻小小的安靜了一會兒,等不了片刻,又因為什么事吵了起來。
“我說,你捏的猴屁股,怎么看都不像猴子的,倒像是你的?!?p> “你放屁,哪里有一點像的,再說,你什么看過老子的屁股?”
兩個人便吵了起來,誰也不肯服軟,趙三招在一邊,樂地不可開支,胡子也笑地抖起來。
“嗨,你個老趙還在那兒偷著樂,你想不想知道上次李素云看到你那副什么千里江山圖,說的什么。”莫二發(fā)問道。
“呵呵,他說的什么?”
“這畫的什么鬼,還不如我家二狗子用尿灑在地上的,俺看啊值不了一個餅子的錢!”
“你說的什么混賬話,你再說一遍!”
“不是俺說的,李素云說的?!?p> 一會兒,幾個人又說不清了,亂糟糟地吵了起來,巷子那一頭的幾個漢子看著哈哈大笑,被趙三招瞪了一眼,捂著嘴,雖然還是笑,可是卻不敢發(fā)聲。
“啊!”姑蘇妙再也睡不下去了,剛想從床邊再撈一個鞋子,卻發(fā)現(xiàn)地上空空的,鞋子已經(jīng)被扔完了,他痛苦的叫道,從床上彈了起來,靠著窗戶,往外一看,那三人就不說話了,不過還是彼此瞪著眼,嘴里嚷著不知道什么話。
“師父,這……”陸羽說道。
“唉,竟來了這么多人!”姑蘇妙嘆道,一指點向屋頂,但聽得一聲大叫,一個漢子從房子上面摔了下來,跌地重重一響,也不管身上怎么的疼,就跪在地上,道:“還望姑蘇大人恕罪!”
“你沒事待在我家屋頂干什么?”姑蘇妙扶著腦袋。
“呃,這是教主的命令,叫屬下保護大人的安全?!蹦菨h子張著嘴,大聲道。
“我還用你保護?”姑蘇妙一陣無語,推開了門,走到外面,對著一個賣糖葫蘆的人道:
“你瞧瞧,一根簽上面只有一顆,你也太黑心了吧!”
那漢子怪不好意思,道:“下次改,下次一定改。”
姑蘇妙眼睛一偏,又看到一個賣話本的商販,走過去,拿起一本《我與朝廷命官的二三事》,看了幾頁,嘖嘖道:“比我寫的還狗血!”
陸羽好奇地跟在后面,瞥到一本《江湖風(fēng)雨錄》,看向那商販,指了指本子,那漢子微笑著點頭表示同意。
陸羽拿到手上,隨便地翻到一頁,就見上面寫著:天下第一劍客,劍破蒼穹,一劍掀起了三千雪花,逼退千人軍團,于萬人軍中取敵首領(lǐng)性命,如同探囊取物,輕松至極!
“胡扯!”姑蘇妙湊了一眼,說道。
不過陸羽卻看地很認(rèn)真,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衣的劍客,立在山巔之上,一輪明月照下清輝,他拿劍瀟灑一揮,立刻一道宏偉的劍氣從山上射出,激起三千雪,驚得路人無數(shù),當(dāng)人們努力看向那劍客之時,卻看到劍客嘴角一勾,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天上下起了大雪,洋洋灑灑地落在天地間,鵝毛大的雪花晶瑩剔透,濃密地覆蓋在地上,讓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純潔的白色,仿佛剔除了一切的邪惡與污垢。
陸羽站在房檐下,抬頭看著這大雪天,雖然很冷,可是也感到內(nèi)心的一片寧靜,氣息也平淡了下來,體內(nèi)的真氣流淌著,讓陸羽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他突然想到:
“不知道阿毛有沒有看到這些雪花,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一陣清風(fēng)襲來,陸羽就聞到一股香味,他轉(zhuǎn)頭一看,道:
“水依姐姐,你怎么來了?”
“嘻嘻,小陸羽的嘴真甜??!”一水依親密地摸著陸羽的腦袋,一邊往屋內(nèi)望去。
“我?guī)煾杆趯懺挶灸兀 标懹鹦÷暤馈?p> “哦,沒想到他這么認(rèn)真?!币凰类溃挚聪蜿懹?,說:“不過呢,這么個大雪天,就該干些該干的事,寫話本也太浪費時間了?!?p> “那是什么事啊?”陸羽問道。
“嘻嘻,你馬上就知道了?!币凰佬Φ?,一揮手,立時從巷子拐角里跑來了三人,他們肩上還扛著大鍋。
“趙爺爺,莫叔叔,李大哥,你們怎么來了?”陸羽驚道。
他們也不回答,只是笑著。
一水依直接走了進去,道:“好啊,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呢!”
姑蘇妙被驚地筆尖一抖,紙上糊了一個黑團,他看著一水依,卻又看到趙三招他們抬了鍋放在地上,架了起來,點上了火,燒起了一鍋滾湯。
“原來是要吃火鍋!”陸羽在一邊嘀咕道。
“教主,那我們就撤退了哈!”趙三招他們放下了許多鮮肉蔬菜,就一個個地溜了出去。
一水依也不看姑蘇妙,大大咧咧地坐在鍋邊上,招呼來陸羽:
“來啊,小陸羽,冷壞了吧,吃點熱乎熱乎的,把身子暖暖!”
陸羽看著姑蘇妙,姑蘇妙也覺得大冬天的,不能叫自己的徒弟挨冷,就點了點頭,陸羽就撲到椅子上坐好,拿著碗筷,盯著鍋子。
“哈哈!”一水依看到陸羽這么猴急,心里也十分的開心,她便往滾湯里丟著菜,姑蘇妙坐到了一邊,與一水依隔著一個陸羽。
等菜熟了,陸羽就夾了一大快白菜往嘴里放,呼著熱氣,眼里流著淚。
“你呀,急個什么!”姑蘇妙說是這么說,可是一想起自己平時和徒弟過的日子,也有些動容,他便夾著一大塊肉放到陸羽碗里,道:“多吃點肉!”
“對嘛,就應(yīng)該多吃點肉,老是吃菜干什么?”一水依也夾了一塊熟地又軟又香的肉到陸羽的碗里,說道:“小陸羽以后可要長的高高的,把那些什么俠女迷得死死的?!彼幻嬲f,一面夾,又一面看著姑蘇妙,目中滿是笑意。
陸羽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可是一張嘴吃的停不下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墒撬灾灾?,不知道為什么就哭了,不是被燙哭的,而是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些過往,又想到了現(xiàn)在,不由得一陣黯然,情上心頭,卻又不得遣散。
姑蘇妙和一水依本來還處于一種微妙的境界,突然見陸羽哭了,都靠近了,一左一右擁著陸羽。
“乖徒兒,怎么了?”姑蘇妙柔聲問道。
“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教訓(xùn)他!”一水依拍著胸脯,大氣地說。
陸羽趕緊擦著自己的眼淚,道:“我只是好難受,我吃著火鍋,本來很舒服的,可是我就想到我娘,我娘一年前被人……被人殺了,我原本以為自己像阿毛說的那樣,已經(jīng)不會這樣的傷心,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一想到俺娘,我就心好痛,痛地連好吃的菜也吃不下了?!?p> “可憐的孩子!”一水依心中道,把陸羽牢牢抱著,雙手放在陸羽的頭上,撫摸著陸羽的黑發(fā)。
“乖徒兒,你哭吧,我們不會說什么的?!惫锰K妙也沒來由地一陣難受,他未曾想到自己的徒兒已經(jīng)是個沒有娘親的孩子了。
“我不會哭的,我不會!”陸羽雖然眼睛還泛著紅,可是卻不再流淚。
“為何?”姑蘇妙問。
“我不會像那個被人挾持的女孩一樣,只是哭,哭沒有一點用處,殺我娘的人還是依然在逍遙快活!”陸羽眼中便燒著精光。
“那是什么樣的人干的?”一水依在陸羽的耳邊問。
“兩個女人,穿著長袍,似乎一個青衣,一個綠衣,不過我記著她們的面容,永遠也不會忘!”陸羽沉聲道。
“一個青衣,一個綠衣。”姑蘇妙重復(fù)道,他看著一水依,兩個人交換著眼神。
“莫非是那一派的人,可是緣由是什么呢?看來我這個弟子的來歷沒那么簡單??!”姑蘇妙思忖著。
“好陸羽快快長大,長大了,就拿著劍,親手了結(jié)了那兩個女人!”一水依在陸羽耳邊安慰著。
陸羽眼側(cè)火光一閃,他偏頭去看,就看到天上一道道流星從天際邊飛馳而過,留著長長的尾巴,照亮了一大片星空,既壯觀又美好。
“流星似火,飛尾而至。是為巨變的征兆,什么的巨變呢?”姑蘇妙道。
“是流星,小陸羽快許愿,聽說只要對著流星,閉上眼,在心中許愿,就能夢想成真,我也要閉上眼了。”說著,一水依搶先閉著眼,星光照在她臉上,美麗而圣潔。
姑蘇妙雖然面上有些不屑,可還是閉著眼許愿。
陸羽也閉眼,心中默默道:希望那兩個人不要早早的死了,一定要等我找到她們,我要親自問一問,為什么你們要殺害無辜的人!為什么你們不愿意放過一個有孩子的女人!
那天的經(jīng)歷,似乎在三人身上建立起了一道無形的聯(lián)系,一水依對陸羽更好了,時不時地給他幾個小糖人,一些小玩具,給他講一些江湖上的趣聞。
“小陸羽,我跟你說啊,到時候你見到了蝶仙谷的牛醫(yī)師,可不要被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嚇到了,我告訴你啊,他小時候,可是把尿都灑到了床上,被他的娘老子狠狠揍了一頓!”
陸羽不禁莞爾,也覺得十分有趣,就是想不出來那牛醫(yī)師怎么個一本正經(jīng)。
“水依,你把孩子教壞了!”姑蘇妙從屋子外探進頭來。
一水依做了個鬼臉,道:“小陸羽聽的開心,我就要講給他聽,莫非你要當(dāng)個讓人害怕的老師父么?你可別忘了……”
“羽兒,你現(xiàn)在有功夫么?”姑蘇妙走了進來,瞪了一眼一水依。
“有啊,師父,怎么了?”陸羽站起身。
“為師問你,你的天星訣運行了幾條經(jīng)脈了?”姑蘇妙試探著。
“師父,前不久,我終于開出第二條經(jīng)脈,怎么樣?”陸羽問道。
這天星訣,共計十八條經(jīng)脈,一條比一條難以運轉(zhuǎn),尤其是到了最后八條,更是難如登天,不知道要花費人多少的時間,然而一旦到了第十一條經(jīng)脈,那就是質(zhì)的飛躍,內(nèi)力的質(zhì)與量都會增長地極為恐怖,是以姑蘇妙這些年來一直為此所困,不得進展。
“嗯!嗯?”姑蘇妙剛說道,又突然反應(yīng)過來,跑到陸羽身邊,就對著他上下細細觀察,更是伸出手貼到陸羽的背后,探查著陸羽的情況。
“呵呵,別把小陸羽嚇到了?!币凰揽吹焦锰K妙那詫異的表情,竊笑道。
姑蘇妙收了手,對著一水依道:“你是不是給我徒弟吃了什么靈丹妙藥?”
一水依攤著雙手,道:“我魔教可沒有那種神奇的東西,再說了,就算是有,還能瞞過你的眼睛么?”
“這……可是這……怎么會……”姑蘇妙便好像被打擊到了一樣,有些失魂落魄。
姑蘇妙記得他當(dāng)年自得天星訣以來,日日孜孜不倦,便是在六個月時成功開辟第二條經(jīng)脈,教他的師父喜地在高山之巔狂奔不止,許多弟子都以為他師父得了失心瘋。
他還記得師父跑完回來,一頭黑發(fā)散亂地垂著,對年幼的姑蘇妙道:
“哈哈,老夫終于得了這么一個天才,從此以后,我教當(dāng)稱霸于江湖??!什么陸尊主,都不如我的妙兒厲害!哈哈!”現(xiàn)在聽起來,叫姑蘇妙有幾分感動,又有幾分汗顏,幾分落寞。
“怎么了,師父?”陸羽見姑蘇妙神色有異,問著。
“哦哦,沒什么,你要再接再厲!”姑蘇妙敷衍道。
一水依看地好笑。
姑蘇妙回過神來,從一邊的角落里拿出兩把木劍,一把拿在手上,一把丟給了陸羽。
“這是……”陸羽道。
“為師要教給你劍法,這不是你最喜歡的么?”姑蘇妙道。
“真的?謝謝師父!”陸羽立時握著木把,把劍繞了個劍花。
“還挺標(biāo)準(zhǔn)的。”姑蘇妙稱贊著。
“妙哥哥,你真的要教給羽兒劍法嗎?可是……”一水依突然道。
“無妨,我另有劍法傳授!”姑蘇妙打斷著,卻木劍一揮,毫無征兆地打向了陸羽的右肩。
陸羽身子一沉,劍柄劃了半圓,就擋住劍身。
“不錯,反應(yīng)可以!”姑蘇妙道。
“哪里哪里。”陸羽剛要習(xí)慣性的去摸頭,姑蘇妙卻猛然劍身一側(cè),從一邊削向了陸羽的屁股,陸羽手還沒放下來,就聽得“啪啪”聲響,屁股上已然中了招,卻并不怎么疼。
“若是與人斗劍之時,被人言語騷擾,心神一亂,可就不是屁股被打一下這么簡單了!”姑蘇妙嚴(yán)肅道。
“是,師父教訓(xùn)的是!”陸羽正了神,一點也不敢大意了。
“好!”姑蘇妙道,卻又是一劍劈去,但見他這一劍悠然而動,可是腕上微微發(fā)力,見陸羽用劍去擋,還未等陸羽劍至,腕上一抖,劍身便變化地去擊陸羽的大腿。
陸羽一驚,腿上又中一擊,力道比一開始大了幾分。
“再來!”姑蘇妙說著。手上劍揚,呈現(xiàn)刺狀,就去擊陸羽的肩膀,赫然又是一招。
陸羽斜著劍身去擋,卻在要碰到劍身時,也學(xué)著手腕一抖,劍身陡然變向,卻要打向姑蘇妙的腰部。
“用的好!”姑蘇妙笑道,收劍隨意一擋,再翻身去斬陸羽頭上黑發(fā),陸羽使劍去擋,卻見姑蘇妙劍勢一變,反而落在陸羽的胳膊上,卻如輕羽一般沒有力度。
陸羽知道師父這是以打來教,在親身教授自己高妙劍法,于是更加專注,天星訣不由自主地運行,真氣流淌,他劍身一揚,學(xué)著姑蘇妙的樣子,就是刺向姑蘇妙的肩膀。
“這小子,學(xué)的好快!”姑蘇妙心中暗道。見陸羽這么一招擊來,心中已有了破解之法,偏著劍擊向來劍的側(cè)邊,卻見陸羽手腕一抖,劍身一歪,從姑蘇妙劍邊擦了過去,擊向姑蘇妙的大腿。
“好小子!”姑蘇妙道,便又是手握劍柄,推著劍身向前動,對著陸羽的手腕,只見這劍橫來,好似門戶大開,可是卻坦然自若,姑蘇妙這劍便是講究一個“靜”字訣,靜若處子,動即瘋兔,在一刻間,從劍側(cè)的幾個方位變化,斬在對方無法防守之地。
陸羽不出意外地屁股上又是一響,悠揚婉轉(zhuǎn)。
陸羽看清了那一劍如何使用,但是不知道“靜”字訣的訣竅,也跟著去用。
“不對,你的靜還不夠極致,劍招不夠標(biāo)準(zhǔn)!”姑蘇妙一劍破了去,陸羽又是同樣的一招用來,便又進步了幾分,但姑蘇妙依然是一劍擋住。
“再來!”姑蘇妙說道。
陸羽深吸一口氣,一顆心都沉了下來,真正地心靜神定,手上劍起,就緩緩的推著劍擊向姑蘇妙。
“還差一絲火候!”姑蘇妙道,偏劍阻隔,卻見陸羽手腕一抖,那劍身立刻一抖,竟然閃過了姑蘇妙的木劍,再斜著探入,姑蘇妙一個屈身后退,衣服上的流蘇被擊中嘩嘩作響。
“小陸羽這么聰明嗎?妙哥哥可真是撿了個寶!”一水依為姑蘇妙高興著。